第36章
既然他不让走,边煦就跟着他回去了。
来都来了,不能白来。
不过他家里气压太低,他妈妈分明刚哭过,见自己来了,还是立刻强颜欢笑,出来洗水果又要做饭,还非要边煦把阿胶拿去退了。
边煦被热情得根本无暇观察,只好在他家踩了个印象点:一个被收拾得干净利索的老破小。很快又跟着他出来了。
只是,方笑贻带的东西有点多,左手一个电瓶、右手一个电扇。
进了楼道,边煦才说:“电瓶我可以理解,你家电瓶车没电了。但电扇的作用是什么?你要去喝两口的地方,连空调都没有吗?”
富哥就是想当然,方笑贻说:“何止没有空调,连电都没有。”
边煦只愣了一下,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要去我爸那儿喝吗?”
“是啊,”方笑贻扭头看他,“不行吗?”
怎么可能不行呢?边煦只是忽然有点惊喜:“行啊,非常行。”
其实他知道那栋楼在哪儿,边煦可以自己去的,但他有点害怕,那里会破得让他心痛,所以他想要方笑贻陪他去。
人有得选,就是这么矫情。
两人很快下到1楼,方笑贻家的两个小车都停在楼梯底下,他把那个大的推出来,搭着边煦先去店里装了点啤酒。又在路过的熟食摊子上称了盒小龙虾。
钱是边煦付的,少爷人在电瓶车上遥遥扫的码。就冲这个眼力见,方笑贻就待见他。
7点整,两人在烂尾楼外面的路上下了车。这时,天还没黑透,还是能看见这里那颇具加沙风味的地貌。
所以,饶是方笑贻翻上窗台的时候,提醒过他了:“楼上条件很简陋的,你最好做点心理准备。”
可边煦上去之后,还是被“616”那个环境,给差到破防了:那么小,那么热,那么一无所有。
保安住的,都比这儿好。
边煦扒在养多肉这边的玻璃上,心情瞬间就跟方笑贻一样差了。
方笑贻就知道他会这样,但这就是他该挨的,就像自己一样。
所以,方笑贻也没有特别同情他,只摸出钥匙,过来寻常地把他一推:“去,开门。”
边煦接过钥匙,绕到门口,一看见那个红色的“616”,心里又刀绞一样。
方笑贻见他摸了下那个“1”,手型和骨节都是好看的形状,就是有点抖,没那么苏了。
方笑贻就也摸了下“6”,故意逗他说话:“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是吧?我不知道,我问老杨,他说就是图吉利。”
边煦心痛得呼吸都分节,好一会,才难过地说:“一点都不吉利,就是我的出生日期。”
方笑贻猜也是这些,说:“吉利的,我也想要都是6的生日,66大顺,财运滚滚。”
又来了,这牢固的人设。
边煦纵是低落,也得佩服得笑出声:“你可以改名字,叫方六六。”
“啥啊,”方笑贻无语,“一股傻白甜味,不改。”
边煦实在有点揪心,逮到个能跑题的东西,把头抵在门上,偏头看着他,越说越像专家:“哪里傻白甜了?六六大顺,满足了。结构又统一,字形都差不多,你把‘方’稍微收着一点写,乍一看,还能像个‘六六六’,更6了。”
“6你个头,”方笑贻把门一拍,“开门。”
边煦这才开了门。
屋里没什么东西,连霉味都没有,只是被晒了一天,闷热无比。
方笑贻汗瞬间就炸出来了,边煦也是。
正常情况下,他会问方笑贻:你确定要在这里喝吗?别中暑了。
但他这会顾不太上方笑贻,进了屋就像断了片,从墙皮摸到了破书架那儿。
方笑贻则放下电瓶,从袋里掏出信纸,也没刻意防着他,径直压在了玻璃底下。
边煦从余光里看到他的动作,立刻过来,把它们又掏了出来,然后他就坐到空床板上,打亮手机电筒,不吭声了。
方笑贻也不管他,自己去换了电瓶,又开了灯、点了蚊香,然后就一屁股坐在窗户墙下面,先连上蓝牙耳机,再开一瓶勇闯天涯,闭上眼睛在那儿喝。
老杨的信,他其实看过。
比起信,那多半都是老杨的梦的记录,他在梦里回忆“边扬”人生幸福的时刻,他的阳阳、他的爸妈,哪一天,他们干了什么。都很细碎平常,看不出他家这么有钱。
只有极少的篇幅,他在思考:后悔如他这般有缺陷的基因,实在不该娶妻生子……
边煦中间出去了一趟。
他出去的时候,方笑贻不知道,他在放歌,音量开得不小。等睁眼的缝隙,边煦已经不见了。但方笑贻也没出去找他,只把喝空的塑料罐摞在面前,又开了一罐,继续闭眼喝。
等塑料罐摞到第3个,边煦轻轻地又回来了。
方笑贻还在那儿喝瞎酒,但刘海已经濡湿了,右边的眉弓内角处还有一滴汗,倏地沿着鼻梁内侧滚了下去。
看起来像眼泪一样。但他肤色均匀、表情平静,没有哭的痕迹。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
边煦不明白,走到他旁边坐下来,再摘掉他一个耳机塞进耳洞。下一瞬,轰鸣声涌进耳膜。
边煦就知道了:因为他在平静地发疯,搞汗蒸、喝小酒、听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