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
翌日,帝后驾临宁国大长公主府。
阿渡这段时日每隔两三天才见爹娘一回,不过有他的鸟兄弟和舅舅、祖母陪着,他早已玩得不亦乐乎。
玄彻照例命德元提了两箱玩具放在地上,阿渡拍着手,笑眯眯道,“爹爹真好!”
他蹦蹦跳跳到桌边,掀开第一个箱子,里面分别摆了两对鸟形陶哨和三轮小桐鸠车,阿渡拿起陶哨吹了一口,声音煞是清亮,从鸟喙处溢出孩童之趣。
看得出来,小家伙很满意。
第二箱装满了布偶,有小老虎、小兔子,阿渡却很快移开眼,一本正经道,“阿渡已经三岁半咯!才不玩这个呢!”
玄彻哑然失笑,以阿渡欢脱的性子,果然不爱此等呆板的玩具。
不过大暑却凑过来,叫唤声甚是欣喜,阿渡转过身,眼前一亮,“诶?大暑喜欢吗?”
大暑挥挥短肥的翅膀,“渡渡…”
长乐侯叉着腰,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乖侄儿,你的大鸟可真是通人性呢!”
说罢,他大大咧咧地搂玄彻的肩膀,“表弟,没想到咱们又成亲家了!”
玄彻想起长乐侯干的事,扯唇呵笑一声,要不是阿娇愿意跟他回来,他必要收拾长乐侯一顿。
不过长乐侯说得对,他们又成亲家了。
给阿娇的娘家尊荣和体面,也是应该的。
玄彻垂下眼眸,淡淡跟表哥闲聊起来。
这边欢声笑语,阿娇坐在一旁,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沉,翠眉微蹙。
玄彻眼尖地捕捉到了,立时走过来细问,“娇娇这是怎么了?”
阿娇擡手揉了揉太阳xue,有气无力道,“许是昨夜胳膊往外放,受了凉,脑袋有些昏呢。”
“那不如回宫去罢,祭祖一事,过几日也得空。”
“不必,只是些许不适,不要紧的。”
“娇娇还是去罢”,长公主眉开眼笑地补了一句,“你回长安以来,还没去看过你皇祖母呢,该去拜一拜了,也好让她老人家知晓,你们小两口重又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重修旧好,长公主是乐见其成的。
在她眼里,只有最优秀的男儿才配得上她国色天香的女儿。而普天之下,还有比天子更优秀的英才吗?
今时不同往日,太后无声无息地消陨,女儿复登后位,这在后宫里不是横着走?
今日祭祖,天子更是用了最高规格的仪仗,十二护卫队,至少两万人,给足了阿娇荣宠。
天子专宠,嫡子傍身,她的女儿已是大周当之无愧的,最尊贵的女子。
长公主颇为骄傲,没想到天子大权在握,还能待阿娇始终如一,可见他对阿娇是难得的一份真心。
这样的女婿,长公主怎能不满意。
她上了年纪,心也老了,不再执于弄权,只想含饴弄孙,过些寻常日子,安心享福。
显然,天子也愿意给她面子。
姑姑作何想法,玄彻心知肚明,“广川王太子出逃,至今下落不明,朕担心他知晓了阿渡的存在,会对阿渡下手。这段时日,还要劳烦姑姑费神,替朕和娇娇照看阿渡,等广川王太子殒命,朕接阿渡回宫,到时候姑姑随时可以进宫探望。”
这话可着实说进了大长公主的心坎儿里,“说什么麻烦呀,费神呀,阿渡是我的亲外孙,我还舍不得你们将他带走呢!”
“什么外孙不外孙的,阿渡既然跟姑姑亲,就随娇娇和皇祖母那样,喊奶奶罢。”
玄彻一句话,就将大长公主哄得服服帖帖,阿娇坐在圆椅上干笑一声,难得没拆玄彻的台。
等上轿子,她才挑眉揶揄,“陛下很是上道啊。”
“礼尚往来。”
“此言有理”,阿娇点点头,“我为了娘亲和哥哥,可是把自己卖给你了,你可不许给她们半点颜色瞧!否则,我可不会轻饶你。”
玄彻轻笑一声,本想就此揭过,忽而想起洞房夜的誓言,便全盘托出,“娇娇不知道,你离开长安的头一年,姑姑彻底交权,赋闲在家,省了朕很多心力。”
“不光如此,那支善用鸟语的小族,也是姑姑献上的。”
阿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得知后更是讶异一声,“那你还拿我兄长威胁我!”
她扑过去,朝他胸膛锤了一拳,“你可真是没心肝,不记半点恩情。”
“朕那日是实在没招了,否则也不会说那些狠话”,玄彻压根没想躲,任由她打。
阿娇说的对,此事的确是他不择手段。
等她打够了,玄彻耐心解释道,“姑姑替朕省了不少麻烦,诚然可敬。但相应的,姑姑和表哥受皇祖母疼爱,性子乖张,这一点,娇娇心里清楚,朕可没少替她们收拾残局。”
话又说回来,“为君者,眼里本就不该有什么情谊,朕这是被你活活拉下神坛了。”
阿娇曾经才是那个最嚣张的人,自然对一脉相承的一家子门儿清。
她娘亲,每逢郊外出行,都要走天子专属的御道,以昭她的尊贵。
她兄长更是个骄兵,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在长安招摇过市,不知惹了多少勋贵的红眼,皇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有不少批斗他的折子。
即便她离开长安之前,好言劝过娘亲和兄长,可傲慢的作风不是一日养成的,更不能说改就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