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肉香醒神,算盘指山
哑姑那声石破天惊的“哥——放手——石头——!!!”余音仿佛还在豆腥味和硫磺味混杂的空气里震颤。
铺子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石小乐沉睡的平稳呼吸声(这次是真睡死了),以及外面火山虽减弱但依旧低沉的轰鸣。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朱老实张着嘴,老泪还挂在皱纹里。海叔捻空气的手指僵在半空。苏瑾清冷的眸子罕见地睁大了一瞬。徐无咎捂着凉飕飕的后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
哑姑瘫坐在地上,小脸煞白,大口喘着粗气,清澈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刚才不顾一切的决绝,此刻却只剩下茫然和一丝脱力的疲惫。她似乎也被自己吼出来的声音吓到了。
“哑…哑姑…你…”徐无咎结结巴巴,指着她,“你…你刚才…”
“肉…糊了…”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嘶哑嘟囔,从地上“睡死”的石小乐嘴里冒了出来。
这声“肉糊了”,像根针,瞬间扎破了凝滞的空气。
石小乐深陷的眼窝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鼻子下意识地翕动了几下,眉头皱起,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控诉看向后厨方向:“…朱…老…锅…糊了…肉味…焦了…”
众人:“……”
朱老实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向后厨:“锅!我的锅!”
海叔浑浊的老眼瞬间恢复了精明(和算计),他枯瘦的手指立刻伸进油腻袖口,掏出那本破账本和秃头铅笔,嘴里念念有词,笔走龙蛇:
“…‘神迹’(指哑姑)开嗓救世劳务费…暂定一百两!”
“…唤醒‘肉票’(指石小乐)间接服务费…五十两!”
“…精神安抚费(对少爷等人造成惊吓)…二十两!”
“…嗓子损耗费(特调润喉汤药)…五两!”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扫过还瘫坐在地上、一脸懵懂的哑姑,又看看正挣扎着想坐起来、眼睛只盯着后厨方向的石小乐,重重在账本上一划:
“…拢共一百七十五两!记少爷账上!连带之前的八百五十两!总欠款一千零二十五两!零头…算了!抹了!一千零三十两!现结!”
“一千零三十两?!”徐无咎差点真把后腰那块云锦撕下来,“海叔!你不如去抢!哑姑开个嗓就一百两?!她喊的还是我兄弟(指石小乐)!关我屁事啊!”
“怎么不关你事?!”海叔浑浊的老眼一瞪,“她是替你兄弟喊的!你兄弟是替你扛雷的!这账,环环相扣!父债子偿,兄债弟…呃,反正你就得还!”他枯瘦的手指恶狠狠地戳着账本,“还有!刚才那声‘肉糊了’,是不是把你从‘哑姑开嗓’的惊吓里拉回来了?精神安抚!算他头上!但他是你的‘肉票’!所以还是你付!记账!”
石小乐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深陷的眼窝茫然地扫过气急败坏的徐无咎和唾沫横飞的海叔,最后聚焦在后厨飘出来的、带着一丝焦糊味的肉香上。他喉咙滚动,嘶哑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肉…赔…”
“赔!赔个屁!老子先赔给你!”徐无咎气得跳脚,后腰凉风阵阵,“哑姑!你评评理!他是不是黑心账房?!”
哑姑被点名,小脸微红,清澈的眼睛看看徐无咎,又看看海叔,再看看一脸“饿”的石小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几个短促而嘶哑的音节:“…哥…账…乱…”
“乱?乱就对了!”海叔浑浊的老眼精光四射,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窗外依旧在喷涌、只是势头稍缓的火山,“那才是真乱!哑姑刚才那嗓子,只是暂时压住了它!就像拿锅盖闷着快烧干的锅!再不开盖加料,迟早炸锅!咱们没时间在这儿算小账了!”
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镇龙石是拿回来了!可它需要归位!需要真正放回地火门核心!才能真正平息这场浩劫!不然,等它积蓄够力量,下次喷发…陵州城就真成豆腐渣了!”
“地火门核心?”徐无咎脸色一变,“豆腐山底下?”
“没错!”海叔斩钉截铁,“就在那座垃圾山最深处!朱老实!当年夫人是不是告诉过你入口的大致位置?!”
朱老实端着一碗明显边缘有点焦糊的红烧肉(从后厨抢救出来的),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了,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是恐惧:“是…是说过…在…在山腹…靠近…靠近最烫的那片石头后面…可…可那是死地啊!进去就…就熟了!”
“熟也得去!”海叔浑浊的老眼燃烧着决绝,“不把石头放回去,全城都得熟!包括你锅里这点肉!”
石小乐闻到肉味,深陷的眼窝瞬间锁定那碗焦糊肉,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咕噜声。
“山…山肚子…烫…”石小乐嘶哑地说着,下意识地捂了捂腰间的苍龙珏,“石头…放回去…就不烫了?”他似乎理解了最关键的部分。
“对!放回去!就不烫了!”徐无咎立刻抓住重点,指着那碗肉诱惑,“放回去!回来给你炖十碗!不焦的!管够!”
石小乐看看肉,又摸摸腰,深陷的眼窝里闪过挣扎,最终,对“烫”的厌恶和对“不焦的肉”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嘶哑地、重重地点头:“…去!放石头!”
“好小子!”海叔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赞许(很快被算计取代),“有胆识!这‘敢死队’劳务费…算你头上!少爷担保!记账!”
徐无咎:“……”他现在听到“记账”就肝疼。
“怎么进去?”苏瑾清冷的声音响起,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根毒针,“山腹深处,高温毒气,路径不明。硬闯是送死。”
“路径…”海叔浑浊的老眼眯起,枯瘦的手指捻着不存在的算盘珠,仿佛在计算无形的风险,“朱老实只知道大概方位。但咱们有‘活地图’!”他猛地指向石小乐腰间的凸起,“苍龙珏!遇火则鸣!遇矿则醒!越靠近地火门核心!它就越烫!越亮!让这小子指路!跟着‘烫’的方向走!”
他又指向哑姑:“还有丫头!你的调子!能安抚地火躁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命!你的‘护驾费’…也算少爷头上!”
哑姑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坚定,用力点了点头,嘶哑地挤出两个字:“…我…唱!”
“那还等什么?!”徐无咎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红的天空和不断砸落的火石,一咬牙,“走!去给火山‘加料’!石小乐!带路!哪儿烫往哪儿钻!哑姑!准备开唱!苏瑾!毒针省着点用!海叔…你…你殿后!顺便记好账!咱们要是回不来…记得烧给我!”
海叔浑浊的老眼扫过斗志昂扬(?)的四人,枯瘦的手指在破账本上飞快写下“敢死队预付定金(十碗肉)…五十两”,然后郑重地合上本子,塞回袖口,佝偻着背脊似乎挺直了几分,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风萧萧兮的悲壮:
“走!去会会那口‘热锅’!这‘开锅费’…得找阎王爷好好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