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官兵围铺,算盘收租
徐无咎四仰八叉地瘫在冰冷的地上,后腰凉飕飕,耳朵里嗡嗡响,只听见海叔那沙哑的、带着算盘珠韵律的碎碎念:“…五十五两…裤衩钱…名誉损失…挂票加急…”
“海叔…”徐无咎有气无力地呻吟,“我人都快散架了…能…能赊账吗?下辈子还?”
“下辈子?”海叔浑浊的老眼一瞪,枯瘦的手指把破账本拍得啪啪响,“这辈子都还不清!还下辈子?想得美!这‘肉票’(指石小乐)的饭钱、‘神迹’出场费、苏小姐的毒针钱、老子的本金(算盘珠)、精神损失费…拢共已经欠了七百八十三两四钱七分了!加上这五十五两裤衩钱!八百三十八两四钱七分!零头给你抹了!算八百四十两!现结!立刻!马上!”他唾沫星子都快喷徐无咎脸上了。
“八百…四十两?!”徐无咎差点原地诈尸,“把我论斤卖了也不值这个价啊!海叔!讲点道理!那裤衩…那中裤是云锦的!不是杭绸!值不了十五两!”
“云锦?!”海叔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更炽热的光芒,秃头铅笔在破本子上飞快修改,“云锦?贡品下脚料?那更贵!料子钱翻倍!手工费加三成!精神补偿…鉴于料子升级导致目击者精神冲击更大…再加五两!拢共…六十两!总欠款八百四十三两四钱七分!抹零!八百四十五两!”
徐无咎眼前一黑,彻底躺平:“…杀了我吧…给个痛快…”
“哥…哥…”哑姑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她端着一碗热水,清澈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地上瘫着的两人(徐无咎和依旧昏迷的石小乐),又看看气呼呼的海叔,“…喝…水…”
“还是哑姑贴心…”徐无咎感动得想哭,挣扎着想爬起来接碗。
“水钱!一碗三文!记账!”海叔眼疾手快,枯瘦的手指在账本上又添一笔。
徐无咎的手僵在半空。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朱记豆腐铺紧闭的前门,被粗暴地砸响!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簌簌落下!
紧接着,王知府那特有的、带着惊慌和强装威严的公鸭嗓在门外响起:
“徐公子!开门!快开门!本官…本官保护你们来了!”
外面人声嘈杂,火把的光亮透过门缝射进来,映出一片晃动的黑影!显然,官兵把铺子围了!
“保护?”徐无咎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上凉飕飕的后腰了,压低声音,“黄鼠狼给鸡拜年吧?!肯定是冲着石头来的!”
海叔浑浊的老眼瞬间锐利如刀,他飞快收起破账本,枯瘦的手指捻着不存在的算盘珠,低声道:“来得好快!王胖子这是闻到腥味了!想摘桃子!苏小姐!石头藏好了?”
苏瑾无声点头,指了指自己腰间那个不起眼的皮囊。
“哑姑!把你爹叫醒!躲后面去!”海叔又对哑姑吩咐,随即看向徐无咎,“少爷!上!去开门!唱戏!唱大戏!唱得王胖子找不到北!”
“还唱?!”徐无咎看着自己裂开的乞丐袍和若隐若现的云锦中裤(价值六十两!),一脸崩溃,“我这形象…唱《窦娥冤》都嫌寒碜!”
“就唱这个!”海叔浑浊的老眼闪着精光,“越惨越好!哭!使劲哭!哭周扒皮死得冤!哭幕后黑手心太毒!哭咱们为了陵州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连裤衩都保不住!哭到他王胖子臊得慌!哭到他不好意思提石头!”
徐无咎看着海叔那张写满“不哭就还钱”的老脸,一咬牙:“行!老子豁出去了!裤衩都赔了!还怕丢脸吗?!”他深吸一口气,酝酿情绪,猛地转身,带着一股悲愤欲绝的气势,踉跄着扑向前门!
门开!
外面火把通明!王知府带着一大群官兵,刀出鞘一半,正严阵以待!看到门开,徐无咎那身破烂带血、后襟开裂、云锦中裤若隐若现的“悲壮”造型,所有人都愣住了。
“府尊大人——!!!”徐无咎一声撕心裂肺、带着哭腔的呐喊,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懵了所有人!他“噗通”一声扑倒在门槛上(动作太大,后腰凉风更甚),捶胸顿足,涕泪横流(糊着血灰效果更佳):
“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那幕后黑手!太毒了!太狠了啊!周大人…周大人他死得好惨啊!就在您府衙!就在您眼皮子底下!被毒杀灭口啊!他们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啊!我们…我们为了镇压妖火!为了陵州百姓!差点连命都搭进去啊!您看!您看看!”他猛地扯开自己裂开的乞丐袍前襟(露出里面还算完整的里衣),指着自己额角的伤和糊满血灰的脸,“我被打!我流血!我连…连裤子都被人看光了啊!府尊大人!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我们伸冤啊——!!!”
这一通哭嚎,情真意切,声泪俱下,配合他那身惊世骇俗的行头,效果拔群!
王知府和他身后的官兵全都傻眼了!举着的刀都不知该不该收回去。王知府看着徐无咎暴露的云锦中裤(虽然只露了一角),老脸一红,尴尬地咳嗽两声:“徐…徐公子…快…快起来…有话好说…本官…本官正是为此事而来!定当严惩凶徒!只…只是…”他小眼睛滴溜溜地瞟向铺子里面,“听闻…石义士以秘宝镇压地火,力挽狂澜…那秘宝…不知可否让本官…一观?也好上奏朝廷,为石义士请功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秘宝?!”徐无咎哭声戛然而止,一脸“震惊”和“悲愤”,“府尊大人!您…您怎么也信那些谣言啊!哪有什么秘宝!石义士他…他就是个苦命孩子!祖传的一块护心石!为了镇压地火!那石头…那石头都碎了啊!”他猛地指向铺子角落!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角落里,石小乐依旧“昏迷”地躺在地上(被朱老实和哑姑摆好了姿势),海叔佝偻着背,正拿着一块…黑黢黢、边缘还带着新鲜茬口的…瓦片?!小心翼翼地往石小乐腰上盖!旁边地上,还散落着几块同样黑不溜秋的碎瓦片!
海叔一边“郑重”地盖瓦片,一边用那沙哑悲怆的声音“解释”:“…可怜啊…祖传的护心石…就这么…碎了…为了陵州百姓…值了…只是这‘碎石钱’…还有‘缝补费’(指石小乐肩头的伤)…唉…”
王知府和官兵们看着那堆破瓦片,再看看“昏迷”的石小乐腰上盖着的“碎石”,全都目瞪口呆,嘴角抽搐。
“碎…碎了?”王知府声音都变调了,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不信,“就…就这堆…瓦片?”
“不然呢?!”徐无咎悲愤地反问,“您以为是什么?金山银山?能发光发热的宝贝?真有那玩意儿,我们至于混得连裤子都保不住吗?!”他激动地扯了扯自己裂开的袍子,后腰凉风再次提醒众人那价值六十两的云锦存在。
王知府被噎得说不出话,小眼睛狐疑地在徐无咎的破裤子、海叔手里的破瓦片、还有“昏迷”的石小乐身上来回扫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眼前这一片狼藉、哭天抢地的景象,又让他抓不住把柄。
就在这时!
“报——!!!”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声音带着惊恐,“大人!不好了!城…城北!徐远江二爷的别院…走水了!火…火势冲天!”
“什么?!”王知府大惊失色!
徐无咎和海叔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成了!账本那边也动手了!混乱升级!
王知府彻底乱了方寸,看看“凄惨”的徐无咎,看看“碎石”,再看看北边映红夜空的火光(徐远江别院方向),肥脸上冷汗直流。他猛地一跺脚:“快!分一半人去城北救火!徐公子…你们…你们好生休息!本官…本官去去就来!”他带着人,慌慌张张地朝着火光方向跑了。
官兵呼啦啦撤走大半。
朱记豆腐铺前,瞬间清净了。
徐无咎保持着扑在门槛上的姿势,看着王胖子仓皇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凉飕飕的后腰,长长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扭头,看向铺子里正小心翼翼把瓦片从石小乐腰上拿开的海叔,有气无力地问:
“海叔…刚才那场戏…能…能抵点账吗?”
海叔浑浊的老眼扫过地上的破瓦片,又看看徐无咎暴露的云锦中裤,枯瘦的手指在袖口里捻了捻空气,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门…票…钱…另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