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大妄为
胆大妄为
“当日演武意外,本宫承诺过许你额外讨一件赏赐,今日所佩钗环你择一为凭,日后何时何地只要本宫见此,一定兑现承诺”。
他擡眸,目光掠过她发间琳琅的珠翠,心跳如擂。
并非因这些贵重之物,而是因安城竟将当日承诺记在心上,更因此刻身为最尊贵的公主却微微倾身向他的姿态。
沈云程喉结微动,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忽而倾身向前。
一个极轻的吻,如蝶栖花蕊,落在她鬓间的步摇上。
安城微微怔住,长睫轻颤。
步摇轻颤,晃碎了一室寂静。
窗外落花簌簌,似应和着这一刻的悸动。
“殿下恕罪。”沈云程依然跪在原地,虽口中告罪,实际却是笑容难抑。这一吻,是他思慕已久的心意,终得偿所愿。
唇畔残留着步摇微凉的触感,却在他心头燃起燎原之火。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所有纷乱的心绪,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从来都只是因为眼前人。
落下这一吻,他更加明了自己。
心潮如檐雨滴阶,每一滴溅起的涟漪都篆刻着安城的名字。他的心被填的满满当当,胸腔里涨满的情绪溢的他满心欢喜。
他从未像此刻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完整。
而这份完整,只有安城能够赐予他。
“属下不需要殿下的承诺,也不要殿下的钗环,属下想要的都已经有了,方才殿下已经恩赐了。”
“沈大人真是胆大包天,”安城佯装嗔怪,“没有本宫的允许,沈大人居然擅自妄为,这般放肆,莫非以为本宫当真不会治你的罪?”
“是,属下知罪,愿领殿下任何责罚。”他答得干脆,依然跪得笔直,眼帘低垂间,长睫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掩住了眸中灼人的光,哪里有半分悔意。
她别过脸去,广袖下的指尖却无意识攥紧了袖口,只觉胸腔里某处好似在悄然塌陷,唇角那一丝弧度终究没压住。
这般僭越之举,如此冒犯之行,普天之下想来也就只有沈云程。
不怕犯上、不要命的胆大妄为。
他又最擅长如此低眉垂眸般跪着,让人即便真的有气也熄了五分。
那副恭顺模样装得十足十,嘴上每每说着请罪的话,眼底却藏着最放肆的心思。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已纵容他到这般地步——胆大包天,却又偏偏恼不起来,更遑论问罪。
她暗自轻叹,指尖便自鬓边轻扫而过,似无意般勾住一支玉簪,冰凉的质地贴上指腹,指尖微顿间,便将它取了下来。
“本宫既已允诺,”安城簪子往前一递,玉簪在掌心泛着莹莹光泽,“就不会食言。”
沈云程微一愣神。
她见状眉梢微挑:“既不愿取,那便罢了。”
话音未落,作势便要收回。
“不是。”沈云程一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跪姿礼数,起身就去‘夺’回分明已经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他动作太急,安城又故意将手往后一撤,衣袍翻飞间,沈云程整个人几乎压着她倒在了软榻上。
他一手去够指间的簪子,另一手眼疾手快地护住她的后脑,掌心稳稳的垫在她与檀木小几之间,生怕磕着半分。
窗外一阵微风。
几片海棠簌簌而落,恰好缀在了安城散开的青丝间,艳红映着乌黑,更衬得眼前人粉雕玉琢。
沈云程呼吸一滞,心跳如擂,他怔怔望着身下远比花娇的人,眼睫低垂,唇色潋滟,连耳垂都不经意染上一抹红。
安城偏了偏头,喉间几不可察的溢出一声轻哼,她紧紧攥着榻上软罗垫,分明该怒的,可此刻胸腔里那颗心却跳得比受惊的雀儿还急,只是低声嗔了一句还不起来。
沈云程这才如梦初醒周身一震,像是被烫着一般猛地起身,转瞬便已跪伏在地。
他额头抵着手背,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殿下恕罪,属下该死,属下一时不慎冒犯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安城支着手臂缓缓起身,发间那几片海棠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落,未等她察觉,沈云程已下意识接到了手里。
他指尖蜷了蜷,将那几片花瓣拢入掌心,动作轻得像捧住一场易碎的梦。
正在此时,廊下脚步声渐近,沈云程悄然退开三尺,唯有衣摆残留的褶皱泄露了方才的荒唐。
“主子。”
安城见韩月前来,指尖几不可察的轻抚衣褶,原本还有些泛红的脸庞顷刻便恢复了,又是一如往常肃穆庄重。
沈云程识趣的垂首退至阴影处,喉结滚动间已敛去所有情绪,唯有掌心花瓣洇出些许湿意。
“何事?”
“禀主子,少阳吏有消息传来,”韩月上前,将信笺递了过来,安城眉头微蹙,手上动作却未停。
传消息的不是少阳侍,而是少阳吏,安城心中倏的升腾起一阵不算妙的预感。
月影侍有四大掌事,另各配一名副使,少阳吏正是少阳的副使。
按例,四方掌事会亲自负责与公主府的书信和往来,除非紧急情况,副使不会越界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