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放开！”
一道冰冷而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骤然从咖啡馆的角落炸开，瞬间割破了午后宁静的氛围。原本沉浸在私语与咖啡香中的顾客们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中央走道上，一位身型高大的年轻男子正被一位戴着眼镜、神色焦急的中年男子拦住了去路。更准确地说，是后者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前者的手臂，这才引发了那声极不耐烦的呵斥。
眼见众人的目光聚焦过来，一名服务生也快步走近，眼镜先生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松开了手。但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近乎哀求的神情，压低声音急切道：“对不起，陈老师！我绝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您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我再说一次，”年轻男子的声音依旧如方才一样，毫无感情，甚至非常冷淡，但男子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很舒心的质感，甚至让林愿听出来一种熟悉感，这种少有的感觉让林愿突然很好奇这位男子的样貌。
“今天来这里见您一面，已经是看在之前的面子上，希望您适可而止。”年轻男子说完，便不再顾及几乎要跪下的中年男子，转身大步的向门外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好奇心一向很重的陈小游见林愿都看了半天没回神，现在竟然还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也好奇的站起向后方看过去，正好看到年轻男子往这边走来，脚步顿了顿，神色有些奇怪，而后再缓缓的走了过来。
陈小游的目光掠过那双冰冷的眼眸，最终定格在男子的面容上。她呼吸一窒，几乎是脱口而出：“陈景？！”
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诧，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小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像是要为自己鼓足勇气。
“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话出口时便带上了几分迟疑和小心翼翼，全然不似平常的爽利，反倒透着一股想要靠近又不敢贸然上前的怯意。
陈景的脚步定在原地，像是没听见陈小游的话。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林愿身上，方才冷峻的神情如同冰面乍裂，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诧取代。那深邃的眼底有什么情绪剧烈地翻涌着，最终凝成一簇极淡却灼热的光，像是终于在漫长黑夜尽头瞥见了独属于他的星辰。
他向前两步，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响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短短几步路，却仿佛横跨了他整个荒芜沉寂的八年。胸腔里那颗沉寂多年的心，此刻如同遭遇了最汹涌的海啸，狂潮一波接着一波，撞击得他几乎失了方寸，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他该说什么？做什么？万千思绪哽在喉间，还是——
“好久不见。”
林愿浅笑而淡然的声音，打破了陈景心中的浪潮，而这声无比生疏又带着距离感的话语和林愿脸上看不清神色的疏离浅笑，更是如同一盆冰水，直接浇灭了陈景心里刚冒起的火热。
不应该是这样的，陈景想，他曾设想过许多种他与林愿再次见面时的画面，但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林愿，不会对他有这种眼神。
“你……”陈景看着林愿的目光不移，嘴里呢喃着什么，如同这几年每一次的梦回，只是这一次，林愿就真实的站在他的面前，而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概是陈景的目光太过灼热，林愿刻意别过眼避开了陈景的视线，转看了一眼陈景身后的眼镜大叔，而后理解的笑了笑对陈景继续说道：“好像今天遇到的不是时候，那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
转头，林愿对陈小游道：“你等会不是还有工作吗？我们先走吧。”
“……啊？哦哦，”不明情况的陈小游立马两步站到林愿旁，圆场般的笑呵呵对陈景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下回见。”
“怎么回事啊林愿？”出咖啡厅的路上，陈小游十分不解：“那可是陈景，你以前和他那样要好，现在怎么就这么冷淡了？几年没见有这么可怕吗？”
“什么冷淡，”林愿脚步不停，好笑道：“我才说了一句话而已，你从哪就看出冷淡了。”
“就……就说话的方式啊，”陈小游想了一会觉得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就干脆过掉反问：“你和陈景现在……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已经走到咖啡厅门外马路边站着等车的林愿擡头看天，想了想后说：“谁知道呢。”
话音刚落，一辆线条流畅的白色宾利悄无声息地滑至路边，恰好停在了林愿身前。深色的车窗缓缓降下，驾驶座上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带着几分不羁的年轻面孔。陈小游眼睛倏地一亮，内心瞬间雀跃起来——难道这种‘路边等车偶遇豪车帅哥’的都市传奇，今天终于要降临到我头上了？
然而帅哥的视线并没有看陈小游，而是张开一口亮闪闪的白牙，笑着看向林愿：“聊完了？走吧！”
“诶诶，”陈小游看了看帅哥又看了看林愿，一脸惊讶：“你们认识？”
“先上车再说。”不知怎么，一想到陈景或许下一秒就会从身后的咖啡馆里追出来，林愿心头就涌起一股想要立刻逃离的冲动。她下意识地拉开副驾的车门，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具体情况车上跟你说。”
“啊？我就不用了吧？”陈小游从眼前的豪车和帅哥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连忙笑着摆手，后退了半步，“我还得赶回公司打卡呢，你们先忙，回头再聊！”
“小愿！”
一声多少年都未曾听过的呼唤自身后响起，林愿的脊背瞬间僵直，脸上的从容也险些碎裂。那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敲打在她的心口，让她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方才的淡然自若能伪装下去，此刻也必须要继续。
再转身时，她脸上已挂起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语气礼貌而疏离：“嗯，我正准备走了。你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我男朋友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陈景的脚步倏然顿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男朋友？”他重复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就是我，”刚才还坐在车里的帅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车走到了林愿旁边，仿佛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亲昵而又刻意的伸长手搂住了林愿的腰，再大大方方的用另一只空出的手向陈景伸开介绍道：“你好，我是李知，小愿的男朋友。”
陈景脸色深沉的看着李知搂在林愿腰部的手，视线灼热得仿佛要把手烧穿，林愿不想看到陈景的这样眼神，更不习惯李知突如其来的动作，便不引人注目的轻微挣扎了下，意思是让李知松开，但放在腰上的手却因此搂得更紧了。
见陈景并没有要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李知意料之中的收回要握手示好的手，保持微笑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和小愿就先走了。”李知说完松开林愿的腰，拉着手就先把林愿送上了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直到车子启动，一直站在一旁围观的陈小游才如同刚醒悟般，急忙快步向前，弯身向车里的林愿挥手打招呼：“路上小心，我们后面再联系！”
看着宾利的尾气都已经消失在视线，陈小游才转过身上前两步到陈景面前，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拘束般的磕磕绊绊说：“那我……我也先走了。”
陈景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完全没有要理会陈小游的意思，意料之中的在心中叹口气，陈小游转身走开。
陈小游其实是很怕陈景的，这种怕来自于一种愧疚感，她总觉得当初林愿会连高考都放弃直接不和任何人打声招呼就去了美国，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林愿从没有怪过她，因为知道她是无心，但每次细想起这事时，她都会无比自责。
这世上原本就有一些事，不是别人原谅就能过去的，因这事而衍生而来的一系列事，都是她能看到的，她自己的这道坎，她过不去。
陈景的性情大变、对她冷淡到极致的态度，仿佛都在告诉她，当年的事，他一直都记得。
走在回公司的路上，陈小游回想起高中时期的霸道可爱的林愿和乖巧软萌的陈景，现在想着还能开心的笑出声来，真好呀，当年……
当天晚上洗完澡后，林愿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见没有任何提示诈骗或推销，林愿便接通了。
“小愿……”
不过两个字一个称呼，却仿佛千金重一般，带着满满的深情与思念，林愿只怔了一秒，便开口问：“我电话是陈小游告诉你的？”
“我查的，”陈景没想在这方面有所欺瞒，“我还知道，今天那个男人，是你的表弟。”
“……”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林愿有些反应不及，林愿没有想到陈景的拆台会这么直接，调查起人来会这么坦然，这和她记忆中的少年不太一样，不过毕竟已经过去了八年，她自己都变了，怎么又能奢望别人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