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番外一
当晚，郭芃收到郭琮的信息，说他们明天就离开，但是在离开前，想让郭芃给他们一家三口拍张家庭照，问郭芃得不得闲。
郭芃以隔天已有客人预约推拒了。
郭琮也没强求，说来都来了，会带老婆孩子和老妈去市里市外的景点走一走逛一逛，沿路回老家的时候也会走走停停，赶在过年前回去就行。
郭芃惊呆了，开玩笑说那会不会回去的时候，拜地主爷的供品都被郭勇男给吃了。
郭琮发了个“老爷保贺”的表情包。
他话匣子一打开就很难关上，说晚上在酒楼吃饭时，阿妈舍不得点菜，觉得大城市物价贵，蒸条鱼都要一百零八，还不是海鱼，都不知道要赚多少才能在大城市吃上饭。
郭芃回：「放心吧，现在在我家里，怎么都会留一碗饭一碗汤给我的。」
过了会儿，郭琮说「那就行」。
时候不早了，郭芃没再回他。
但第二天起床，她发现半夜郭琮打了篇小作文给她。
错别字挺多，语句也不大通顺，大概的意思就是谢谢郭芃愿意收留蔡晓楠，以及他听蔡晓楠提起郭芃交了新的男朋友，他会替她好好保密的。如果郭芃怕多事，没必要带男朋友来见家长，别一下把男友吓跑了。
又说他知道现在好多人都选择不婚不育或丁克，但没关系的，他让郭芃可以别管村里的人说什么，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
郭芃把那长长小作文来回看了几次，认真回想，她其实很少跟郭琮吵架。
因为吵不起来。每次她的阴阳怪气和冷暴力，郭琮都用嬉皮笑脸和开玩笑接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她把对父母家人的怨恨不满，转嫁了一部分到那个被捧在手心里的男丁身上——也是最近这几年郭芃才知道有“既得利益者”这个说法——久而久之，郭芃潜意识里觉得，郭琮肯定也很讨厌她这个坏脾气的家姐。
但在她离开家的这些年里，郭琮好像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长大了。
郭芃骂骂咧咧，一边骂郭琮又在装小苦瓜，一边选了部合适的相机，去了酒店。
好的摄影师从不埋怨环境和拍摄对象，郭芃心中总牢记着这句话，她就在小小的酒店房间里，给没有任何妆造的郭琮一家三口拍了组照片。
经过这么两天起起伏伏，蔡晓楠如今又恢复成以前没心没肺的模样，欢喜地看着照片问：“要不要找妈也来一起拍一张？”
郭家两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郭芃也觉得奇怪，今天来酒店她本来都做好了又要跟余女士吵上一架的心理准备，结果见不着人。
“妈去哪里了？还没起床吗？”她问。
余媛不大会用地图软件，像捧着罗盘似的捧着手机，一边看地图，一边跟路人问路。只是她不会白话，普通话不咸不淡，费了些工夫，才问出那家照相铺具体在哪个方向。
指路的那位阿婶讲，往那边走，看到一家宠物医院，再往前走就是了。
余媛走到那家宠物医院门口时，正好门推开，一对年轻男女牵着一条大狗走出来。那狗浑身黑油油的，四肢着地都能到人大腿高，余媛怕狗，吓得往旁边连退几步。
那对男女牵紧狗绳，对她歉意一笑，回头跟送他们出来的纪武道谢。
余媛一直等到两人一狗走远，才松了口气，定了定神，发现那医生盯着她看。男人身材高瘦，头发有点长，发尾乱翘，戴着口罩，双手插在白袍口袋里。
余媛喘了口气，上前给他看手机：“阿弟，这家店是不是在这附近了？”
纪武瞄一眼：“……在那路口拐个弯就到。阿姨，你找郭老板啊？”
“郭老板？”余媛想一想才反应过来，“她不就是帮人拍照的吗？现在都能算得上是老板啦？”
“为什么不能？她自己一个人开的店，装修搭景运营宣传拍照都她一个人做，她很厉害。”
余媛挑眉：“阿弟，你认识我家大妹？”
纪武不答反问：“阿姨，你是郭芃的妈妈吗？”
“你怎么知道？”
纪武指着自己的眼睛：“你们的眉眼之间有些相似。”
余媛睁大眼：“不是吧？你这样都能看得出来？”
以前郭芃还小的时候，很多亲戚朋友都讲过大妹的眼耳口鼻长得很像她，但后来就越来越少人这么提起了。
他们现在都说，郭芃不知道像他们两公婆里面的谁，心野，脖硬，一点儿都不认命。
也是的，她们两母女，哪哪都不像。
见对方呆站，纪武拉下口罩说：“阿姨，我带你过去吧。”
余媛跟着他走，拐了个弯，很快就到郭芃的店门口。
这时她想起，看向那穿白袍的医生问：“阿弟，大妹给你拍过照吧？我有看到过。”
“对，前段时间她给我们医院全体工作人员都重新拍了职业照，好看吧？”
“我也是这段时间才开始看大妹拍的照片。”余媛如实道，“我是看不懂，但我看有挺多客人和网友都在夸她拍得好。”
“是的，阿姨，你女儿很厉害哦。”纪武比了个大拇哥。
余媛往外走了几步，从远一点儿的地方看那一小格子店铺。
郭芃的英文名，她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念，这些年她也总喊她“大妹”。之前大妹在苏哲文的店里工作，她没怎么关心过她工作得怎么样，毕竟男朋友就是大老板，作为“关系户”的大妹在里头做事肯定如鱼得水，所以余媛从未操过心。
她也没看过太多大妹的摄影作品。影楼的摄影师，不就是拍拍结婚照、拍拍全家福、拍拍证件照就行了吗？
余媛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大妹前些日子发过一组照片，相中模特是位中年女子，身上那条旗袍衬得她优雅大方，曲线姣好，特别有气质，就像从民国画报里走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