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答
自答
厨房里传来动静,我睡得迷糊,以为是何迹扬又回来了。勾着沙发靠背起身,看到在灶台前忙活的黑色背影才反应过来,昨晚留了席沨予过夜。
昨晚席沨予就那么靠在我身上,睡得深沉。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他身下挣扎起来,心里把这醉鬼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手机屏幕被摔成了花屏,无辜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我坐在地板上,恨恨地盯着趴在床上睡死过去的席沨予。“小郁”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个飞跃跳到席沨予身旁,转了几圈就盘着身子睡在了边上。
眼前躺在我床上的一人一猫,被暖黄的台灯光线笼罩,竟然可以称得上有些温馨。我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方才的潮湿已经觅不到踪迹。许久后,我认命般地帮席沨予脱去了外衣,让他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我记得当时自己是打算借何迹扬的床将就一晚,但看到空置的床铺连个四件套都没有,只好找了条毯子就这么睡在了沙发上。侧身躺下的时候,一种暌违许久的熟悉感包裹周身,困意袭来,这晚我没有吃褪黑素却睡得离奇得好。
我坐在沙发上,打了个舒畅的呵欠。厨房里传来热油煎炸的声音,陌生而又令人怀念的烟火气,竟让人感到有些不切实际的美好。不一会儿,穿着黑色亮片背心的某人,突然从厨房里转了出来。我脑内还没成形的幻想在瞬间消散。
席沨予看到我,先是很浅地笑了下,而后又犹疑地开口:“昨晚……”
“昨晚你摔坏了我的手机。”我可不想大早上跟席沨予回顾他昨晚的疯狂行径,遂先发制人,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
“嗯,我赔你。”席沨予徐徐走来,在我身前一步的距离停下。他看着我,没有再问更多。我想他大概已经忘了昨晚。
我坐在沙发上,注意到他的视线先是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向侧边一瞥,落在了沙发旁积灰的纸箱、袋子上。都是之前他送的东西,除了吃的我一件没动。
席沨予沉思片刻后,又看向我。那目光平静而深邃,没有问责的意思,但我还是承受不住般地别过眼去,盯住毛毯上的纹样说:“我不需要这些东西,等会你带走吧。”
过了大概有一两分钟,席沨予才开口道:“先去洗漱下,吃早餐。”
***
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席沨予正好把面摆上餐桌。
面是最普通的鸡蛋清汤面,荷包蛋边缘煎得微焦,面汤上浮着一颗颗细密的油花,和记忆中的相似。餐桌上堆着各种资料杂物,可以看出来长久没被以正确的方式使用。在桌面仅剩的一半空白区域里,两碗面就那么正对着放置,热气蒸腾,在更上方的空间里交汇、纠缠,静待着主人的到来。
刚在饭桌前坐下,门口就传来了声响,我前去应门,看到是一个外卖小哥。从小哥手里接过的纸袋里,装着一只全新未拆封的手机。我疑惑地看了眼席沨予,他点点头叫我拆开。
好吧,这人至少有点良心,赔的手机还是最新的型号。
我换上手机卡,等着手机里的信息慢慢同步。刚刚设置完成,就接到了何迹扬的电话。席沨予瞥了一眼我的手机屏幕,在我对面静静地吃着早饭。可怜我面还没吃上一口,就又把筷子放下了。
何迹扬在电话里跟我掰扯半天,原来是他自己点了份披萨准备当午餐,但没留神地址忘了改,就送到了我这里。“哎想想你一个人也挺可怜的,这披萨就当哥请你了。”他原话是这么说的。
我心想谁稀罕你这块破饼,但碍于席沨予还在边上,就收敛了脾气,敷衍地应了他两声,就要急急挂电话。
“等等,你小子干嘛这么急?不会是带人回家了吧?”
可恶的何迹扬,平时贱抽抽的尽干傻事,这时候倒敏锐得吓人。是趁我不注意在家里装监控了吗?
“没、没有!你在想什么?”我矢口否认。
“哎呀,我随口一说,你急什么?“何迹扬阴阳怪气道,“哎,我们小学弟长大了,心野了,留不住了……”
何迹扬还在那边絮絮叨叨,我看到席沨予已经吃完了面,把筷子搁在碗上。再跟何迹扬这么烦下去,我的面都要坨了。
“没事我挂了,谢谢你的外卖。”说完就不顾何迹扬那边的长篇大论,挂断了电话。
长舒一口气,我再次放下手机,拿筷子捞起面条。嘴巴刚碰到面,门口又响起了声音。我闭了闭眼,压制住心下的烦躁,把那筷面放回汤里,去门口拿了何迹扬点的披萨。
“何迹扬点的?”席沨予看了眼小票单,接过去放在了桌上。
“啊,嗯。”
我重新坐下,再次捞起一筷面,刚递到嘴边,席沨予语调奇怪的一句问话,又让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了。
“你跟他分手了?我看他东西都不在……”他单手托着下巴,目光却没有看我,斜斜地落在那块12寸的意式腊肠披萨上。
我顿了顿,不知道席沨予怎么得出这个莫名其妙的结论的。只好无奈地解释道:“我跟他只是合租关系。”
“可是你之前说梦话,叫过他的名字。”
一口面条顿时噎在嘴里。我鼓着嘴擡眼看向席沨予,发现他也在盯着我,表情怪怪的。
面条已经发胀软烂,错过了最佳的食用时间。我却咀嚼地很细,一口面嚼地可以说是不厌其烦。到最后口腔内实在是嚼无可嚼的时候,我终于回复了席沨予。
“高中喜欢过,差点在一起。”而后又捞起一筷面。
“初恋?”
“算是吧。”
“后来没再喜欢过别人?”他又问。
我一边嚼着嘴里的面,一边用筷子将荷包蛋戳了个洞。嘴里的咽完,我才擡眼看向席沨予,也学他用手撑着下巴,镇定地与他对视:“那你的初恋呢?应该不是何颂吧。”
“是他,“席沨予回答得很快,目光一瞬不瞬,“20岁的时候,谈了快5年。”
席沨予的初恋开始得不算早,但坚持得足够长,在这样的时代几乎可以说是长情。我有些不信,一个33岁的男人,情史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我盯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神中去判断言语的真伪,把他方才抛出的问题又原封不动甩了回去:“后来没再喜欢过别人吗?”
撇开娱乐新闻里一个又一个的花边对象不谈,这几年在满是俊男靓女的娱乐圈内打拼,总归有过那么几个心动的人吧。
席沨予闻言不甚愉快地沉思了片刻,再开口的语气有些许无奈:“郁成樟,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席沨予的话里还有一句话,我当然不傻,所以一下就听出来了。我开始后悔方才没控制住的好奇心,干嘛要多嘴问他那一句呢?显得自己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
蛋黄从荷包蛋的破口漏出,黏糊糊地流进面汤。面是彻底坨了,看起来没什么食欲。我尴尬地举着筷子又放下,思来想去决定装傻应对:“我怎么知道?这些年你在八卦新闻里有多少个绯闻女友,保不齐有几个是真的呢?看来……”
席沨予很重地叹了口气,而后目光直直地看向我说:“都不是真的,我这些年一直是单身。”
“哦……”
“郁成樟,”席沨予顿了一下,“我很抱歉,我的酒品不太好,昨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