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燃烛更宵(三)
少华对家里清来照顾囡囡的大姐太过上心了,那天大姐少吃了一碗饭,少华居然特意写在了日记里。连我都没有被他写进日记里过!
少华学医,但他连最简单的头疼发热都治不了,他是一个医学研究员。研究的工作让他习惯记录,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了我。我像每一个怀疑丈夫出轨的妻子一样神经敏感,写下发现丈夫出轨的蛛丝马迹。
那天我出门买菜回来——现在的菜价可真贵,要不是地上的泥只有杂草能活下来,我真可能退化几百年成为一位农民——重点是,我买菜回来后看见少华从大姐的房间走出来,恰好被我撞见了。
我吓了一跳,少华也被吓了一跳。他支支吾吾地说有东西落在大姐屋里了。比起他进大姐屋里让我更震惊的是,他居然还有东西落在了她屋里!什么时候,怎么落下的?!
那以后我像个偷窥狂一样观察着大姐。我发现她的手臂很有力量,轻松就能单手抱起囡囡,囡囡最喜欢被她高高举起玩“飞机”游戏;我发现她的牙口很好,再严丝合缝的罐头只要被她的牙尖一碰立马就能拧开,比开瓶器还厉害。我不由赞叹出声,大姐却不在意地说她连榴莲壳都能用牙撕开。
我不由的和大姐对比起来。我手臂的力气太小,只是抱囡囡几分钟立马就麻了;我的牙更是花钱做了烤瓷牙,怕热怕冷怕硬,中看不中用。
但我不甘心被比下去,大姐肯定也有很多缺点!她的视力不好,有时候天刚黑下去她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必须得开灯才行;她不爱干净,反正我就从来没看见过她洗澡,身上总能闻见一股臭味,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忍受的,他们就跟闻不见一样。
我开始若有似无地在少华面前贬低大姐,少华没几次就烦了,抱怨说我把心思花在没用的事情上。我怯怯地向少华要更多的钱补贴家用,外面的物价已经上涨两次了。少华躲进了卫生间,少华躺在床上装睡,少华下楼跟讨厌我的公婆待在一起......
哈,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悲哀呢。明明当初求着我嫁过来的人是他们啊。
你尽管无视我,尽管消磨我的尊严骄傲,尽管将我困在两层楼里,在我的脚上套上无形的锁链,慈悲地劝告我外面的世界太多危险。所以啊,这种时候了,你可没办法把我赶出这栋房子。少华,我,已经是这里的一部分,永远不要忽略。
这里是我的家,我什么地方都能去,任何禁令对于我都是无效。
纸上刚开始的字迹还算工整,越到后面字与字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像蜂巢一样挤在一起。唯独最后一句字写得很大,笔划锋利又尖锐,像要刺破纸面。
孙不器合上乐谱夹,看完这段文字像是听完一段咆哮,让人心累又疲惫。
该去二楼了。
孙不器重新把蜡烛点燃握在手中,站在了通往二楼的阶梯前。在面对前,她需要先明确几个问题:
一是,二楼的敌人是谁。
不会是夜莺,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现身的痕迹。是江少华,还是他的妻子?孙不器不喜欢自己这种念头,但她还是开始思考起来,自己能不能拿到他们的把柄要挟。
二是,丧尸是怎么来的,有多少。
夜莺在当年已经是名动一时,比起云雀只会赚得更多。江少华能得到她的青睐,经济水平肯定不低。如果他是一个掌握了关键技术的医学研究员,那就很好解释了。孙不器猜,江少华应该是掌握了基因密码,可以通过药品篡改人体基因制作出丧尸。
至于数量......从纸上的文字来看,药的效用还没稳定下来,从人类变成丧尸还需要一段时间发酵。那位保姆,可能就是江少华的研究观察对象。还在观察期的药,只能赌一把,赌他还没来得及大面积传播。
三是,江家父母和江少华是怎么死的。
......
才走到二楼楼梯就能感觉到温度下降了很多,楼梯黑漆漆的,阶梯很高,难怪要在二楼安一扇门,这样的楼梯实在不适合小孩子单独走。
四处静得连她鞋面与楼梯地板的摩擦声都能听见,孙不器大着胆子往上走,看到了二楼的那扇镂空铁门。她掏出钥匙开门,借着蜡烛的光观察二楼的布局。
二楼中心有一个很大的活动空间,摆了很多小孩的玩具。华丽精致、贴满闪钻的公主玩偶分布在活动空间的每个角落,蜡烛光照过去的时候,反射着璀璨的光。
以此为中心,有四间房间散布在周围,其中一间挂了禁止进入牌子的房间引起了孙不器的注意。啪嗒一声,二楼的铁门被打开,孙不器缓缓踱步到了那间房间前,手握在把手上一拧。
这扇门的锁舌已经被人破坏了。
孙不器转动把手轻轻推开一道缝,往里面扔了一个刚才从地上捡到的玩具。似乎是打到了什么玻璃瓶,传来了玻璃滚到地上摔碎的声音。
又等了一会儿再没传来什么动静后,孙不器贴着墙站用脚尖将整扇门踢开,一阵冷风混杂着消毒水和药物化学品的味道从房间里吹出来。
“月兔,检测里面有没有有毒气体。”
孙不器调整蜡烛的光,照亮了房间一角,看清这是一间实验研究室。
“月兔并未在空气中检测到对人体有害的物质。”
孙不器走了进去,人都站到这里,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再这么坐下去也不是事儿,得想办法和孙不器汇合!黎艳先看向房子一楼大厅的入口,该怎么靠近那里呢?
“小伙子。”一只手攥住了他,坐在他旁边那人阴沉下脸,“看戏,最忌讳走神,心不在焉。”
大哥,你爱看就自己好好看,老是注意我干嘛。
黎艳先欲哭无泪:“大爷,我内急,去上厕所。”
“你知道厕所在哪里吗?”大爷两眼无神,说话却透着股邪气,“可别走错了门,有点门能进,有的门不能进。就比如那姑娘,一只脚就踏入了死门。”
大爷漫不经心地往台上一指,正是孙不器。
必须得找到孙不器,黎艳先已经站起身来:“大爷,我憋不住了,你先慢慢看。”
“等等......去厕所怎么好抱着一个女娃娃,把她交给我吧。”
黎艳先往外一迈步,大爷的手攥得比浇筑的铁块还要紧,他这一迈脚居然没离开原地半步。
他静静地看着大爷,大爷静静地看着他。
黎艳先晃醒怀中抱着的小女孩:“小姑娘,现在不能再睡了。手脚还有力气吧?”
小女孩刚醒还懵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黎艳先把女孩翻到背上背着,抬脚从裤脚里掏出一根伸缩铁棍,“抱紧了,跌下去还能不能捞得起来就不一定了。”
女孩收手抱紧黎艳先的脖颈交界处,只见黎艳先掀桌一翻,将木桌上的东西砸了一地,还未等那些人反应,手中的铁棍已经向那些人打过去。
铁棍从一人的的右肩膀直溜溜地劈到左腰,那人被分成两半露出内里,居然是糊了一层纸的木架。
院子里的纸人鱼贯而来,小女孩被吓得闭紧了双眼,双手双脚都紧紧地圈住黎艳先,耳边只能听见铁棒不断穿过纸皮和木架的声音......
房间里的瓶瓶罐罐装了什么东西孙不器看不懂,直接就走到了桌子前翻找江少华的研究记录。略过一堆看不懂的化学公式和符号,孙不器捡自己能看懂的文字快速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