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那句“爱你”到底还是卡在喉咙
厂里中午放工，杨晋怀回到家时，杨父已经专心坐在桌前捧着比脸还大的碗呼啦呼啦地吸溜面条了，卷起的一大筷子面条还热气腾腾的，也不怕被烫到，随便吹了两口气就往嘴里送，可真是有够心急。
“阿晋。”瞧见儿子的杨母瞬间笑开来，忙将手里端着的原本准备自个儿吃的面条搁到儿子惯坐的位置上，“回来得刚刚好啊，面条刚出锅呢，今天吃面条，行吧？”
“行，吃什么都行。”杨晋怀拉开板凳坐下。
“就是，能吃饱就行了。”不挑食的杨父在一旁说。
杨母又从厨房端来一个不锈钢的小碗，碗里装着满满的卤牛肉，统统倒给了杨晋怀。
杨父感叹：“我们现在的生活真是好起来喽，都能拿牛肉当配菜了。”
杨晋怀扯扯嘴角笑，低头吃面。
杨父是个装修工人，以前全家三口靠他一人养，经济是挺紧张的，不过自从杨晋怀开始参加工作后，状况就好多了，而且现在杨母卖包子，虽然赚的不多，但基本上能解决每天的伙食。
杨母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杨晋怀看到杨母的面条上只飘着几根青菜，“牛肉没有了吗？”
杨母笑答：“我不吃牛肉，你跟你爸工作辛苦才要多补补营养呢。”
杨晋怀暗暗叹气，把自己的牛肉分了一半给杨母，“你也辛苦，每天早晨三四点钟就要起床做包子，也该补补营养。”
“不辛苦，不辛苦。”杨母为儿子的关怀感到十分欣慰，对杨父说，“你看我们儿子多好啊，要是什么时候能娶个媳妇回来就更好了！”
“是啊。”杨父咕噜咕噜地往肚子里灌汤，喝饱后用手抹了抹嘴，发表言论：“以我们晋怀的条件，只要别太挑剔，这卉县里普通人家的姑娘，哪个娶不到？”
杨晋怀摇头笑道：“爸，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见儿子并不抗拒结婚娶妻，杨父提议：“要不让你妈帮着张罗张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不用，我自己心里有数。”杨晋怀推却得很干脆。
杨母有点失望，儿子说心里有数，他心里能有什么数呢？这么多年别说女朋友了，身边连个异性都没有，到哪里有数？
三人不再言语，一时冷场，杨母想起什么，“哦，你还记得以前的高中同学容薇吗？”
没等儿子给出回应，杨母自问自答地继续说：“应该记得的吧，那丫头长得这么标致，会让人过目不忘的哟，她现在也交男朋友啦，我还真是好奇薇薇的对象长什么样。”
“你说什么？”杨晋怀一不留神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面条的辣味像是借着伤口透进五脏六腑。
杨母未发觉儿子的异样，把今早碰见容母的事说了一遍，然后下结论：“估计薇薇是准备要结婚了，她妈说到时请我们喝喜酒呢。”
——
杨晋怀心不在焉地吃完面后，照例躺在了客厅的藤椅上休息，他拿出手机，点进某银行的app，查看账户资产，存款显示将近四十万。
他从十八岁毕业后就进厂里工作了，虽然这几年升职加薪，待遇还不错，但起初时候定然没这么高的收入，不过他一直在存钱，每次发了工资，除了补贴家里的开销，他自己则是很少花，只是偶尔买烟抽，因为有时候真的太累了。
比如现在，他就好想抽根烟，厂里的午休时间是不够好好睡个午觉的，如果不抽烟就没精神，没精神就会影响下午的工作任务是否能按时完成。可一摸口袋，烟盒已经瘪了。
于是杨晋怀骑着电动车出门去买烟。
他身形高大，骑着小电动车的样子是有些滑稽和不搭调的，杨晋怀本人倒是没觉得尴尬，不过只是一种出行方式，方便就好了。但他知道，容薇一定是不喜欢的。
在卉县，其实很少有人能买得起轿车，所以大家几乎都是靠着电动车出行，以前高中的时候，职技校的男生们开着自家的电动车载女生出去玩，那些女生都会觉得好拉风，没人会瞧不起电动车，唯独容薇例外。
他记得那次，他特地向朋友借来一款最新上市的外型非常酷的电动车想接她放学回家，可结果，容薇走出校门时明明看见了他，却冷漠地直接走人，不再给一个眼神和余光，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无视与她挥手傻笑的他。在当时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容薇嫌他丢人，嫌开着电动车的他丢人。她宁愿走路，也不愿坐上他的后座。
杨晋怀在村口买了烟，离上班还有点时间，他绕道去了容家。
自容薇离开卉县后，他常一时兴起就到容家附近转悠，想着能不能再见到容薇。这么多年来，也是有见到过一次的，但只是远远的背影，他怂得不敢靠近，躲在容家对面的小巷里，远远地看她，当以为她要转身可能会发现自己时，他就慌张地跑了。
虽然他们曾经是男女朋友，虽然他们发生过关系，但杨晋怀知道，其实容薇根本就不喜欢他，他不是木头，他一直都能感觉得到她的漠视和冷淡，而她同他分手时那样决绝、毫不留情，更让他确定了这一难堪的认知。
容薇怪他到处和人宣扬他们发生了关系，可真相是，他们开房的那家小旅馆，是职高情侣做那事最常选的地点，他们去的时候，被学校里的同学看见了。成双入对地出现在那家小旅馆，来干什么，都是不言而喻的。那位同学在事后向他求证，他没有否认，在旁人看来，便是承认了。
他不知道他当时的沉默不表态会造成如此后果，可她连解释都不听，但凡她稍微有点喜欢他，即使她不能原谅他让人知晓他们的私事，也不至于连解释都不听吧。
那会儿，他们发生了关系，他很开心，真的很开心，那个年纪的男生正是荷尔蒙爆棚对那方面兴趣满满的阶段，能和容薇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他真的开心极了，不是睡到了大美女的窃喜，而是他觉得，他得到容薇了，容薇是他的女人了，就算她还不喜欢他，他们也不会分开了。他一向不是能藏得住情绪的人，好像就是太开心了，才又遭到了容薇的嫌弃和鄙视。
他那时得意忘形，也忘了她心高气傲，忘了她向往富有，而他给不了。容薇离开后，他以为，只要他有钱了，就能把她找回来。这些年，他努力存钱，也是因为觉得卡里的钱越多，就是离她越近。
他还没有存够钱呢，就被别人截胡了吗？他好不甘心啊，他惦记了那么久的女孩儿要嫁给别人了，那么他辛辛苦苦存钱的意义是什么呢？衣服不舍得多买一件，夜宵不舍得多吃一顿，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知道也许别人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但他不愿意拱手让人啊。
当他盯着容家的大门发呆时，容薇和容母结伴出来倒垃圾，杨晋怀条件反射地立马闪进了小巷的墙角。
容母问：“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容薇说，“明天下午出发，去见林清远的父母。”
时隔九年再次听见容薇的声音，杨晋怀的心跟着颤抖，她说她要去见那个男朋友的父母吗？杨晋怀攥紧了拳头，燃烧的烟被卷进手心，灼伤肌肤，他却好像没有疼痛的知觉一般，只是咬着牙。
他反复做着心理建设，想想自己躲了那么多次，再躲下去，这九年的坚持就会变成可笑的泡沫灰飞烟灭，他下定决心，迈步走了出去，低声唤：“小薇。”
每个和容薇亲近的人，都是喊薇薇，只有杨晋怀喊她小薇，容薇以前吐槽说小薇这个名字好土，杨晋怀说哪有，接着便唱起了黄品冠的那首《小薇》，容薇不理他，他还是一个劲儿地喊小薇，他说，“你个子高，而且在家里又是姐姐，你的朋友和家人不会拿小来形容你，但你跟我在一起，你就是很娇小的女孩儿啊，我很想保护你的！”
那时的容薇对他翻了个无语的白眼。
此刻，容薇和容母看见杨晋怀时双双愣住，但两人的心理活动很不同，想法比较单纯的容母先反应过来，“阿晋？”
“阿姨，我有话想跟小薇说。”
“啊？好。”容母虽然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况，不过很识趣地先走一步了，留下两个年轻人好好聊聊吧。
容薇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杨晋怀的脸上，她试图从中寻找当年那个大男生的痕迹，可记忆到底是有些模糊了，她说不清他哪里变了，但好像的确是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更硬朗健硕。倒也没错，他毕竟是个大男人了。
“好久不见。”容薇说。
“你要结婚了？”杨晋怀仔仔细细地望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