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迟迟钟鼓初长夜长平之战的一些碎片……
第150章迟迟钟鼓初长夜长平之战的一些碎片……
“我身子不好,所以说吃什么还真的拿不出来。”应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倚在软塌上,“不过吃药倒是可以管够。”
那倒不至于和您抢药吃,唐秋生想,她对旅行没那么有热情了,但是刚刚学会的嬴政热情倒是很高涨,所以总是想来看看活在别人口中的人物。
所以就一拍即合准备来昭襄王时看看。
唐秋生以她丰富的旅行经验判断,还是来应侯家比较好,毕竟去武安君府上,大小那么多口人,再被逮捕,在监狱里蹲一下,就没那么好玩了。
如他们所描述的那样,应侯是个清瘦羸弱的中年人,似乎因为常年卧病,瘦的只有一把骨头了,脸色苍白的很,但是眼睛却是深黑色的,静谧而深邃,明明白白地透露着一股不动如山的气魄。
虽然是夏日的天气,但是却穿着一件秋日里的厚衣服,靠在铺了层层被褥的软塌上,他的确没有什么声张叫人的意思,对他们的自陈身份也没什么意见,自顾自地喝着药,喝光了之后,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白粥慢慢地吃着。
“先生这么晚才吃饭啊。”嬴政问道。
“倒也没有陛下的丞相那么忙。”应侯不疾不徐地说,“只是臣这副身子不中用,一天的饭得分成四五顿来吃。”
“不过这种事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应侯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滑了过去,又回到了手里的那碗粥上,“我这府上虽然人少,我到底也是个开府相国,人来人往的怕是看顾不好陛下。”
“我听华阳太后说过,应侯府上口风极严,连先生的真名都许多年无人知晓,应该容我们两个人完全不成问题吧。”嬴政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得很t是平易近人,简直有点过于温暖灿烂了,唐秋生侧了侧眼睛,不得不感叹他若是想求你做件什么事,能拒绝的人估计都戒过毒。
应侯沉默了,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碗沿,“华阳夫人现在还是个妙龄少女呢。”他叹了口气,“听着华阳太后这个名头还真是奇怪啊。”
“也罢。”他说,“如果陛下不嫌弃臣这里的话,臣也没什么好说的。”
“臣受不得吵闹,”他轻声说,“所以内宅也算清净,陛下要留,就留下。”
唐秋生对这间府邸倒是很熟悉,因为后来这里修整了出来做了夜校,这座宅子的院子里只栽了竹子,种了松树,没什么花木,里里外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透着一股淡淡的寒意。
可能因为它的主人是那位应侯吧。
唐秋生知道应侯范雎是个常年混迹比惨大会的人物,空怜去国王粲苦,谁念无家范叔寒属于用典界的劳模,但凡哪位文人感慨一下命途坎坷人生不得志都要结算一下出场费的那种人。
应侯似乎感到了她的目光,看了看手里的粥,他虽然努力吃了半天,但是它看上去只受了皮外伤,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
“这玩意的确不好吃。”应侯看了一眼白粥,他将勺子在里面搅了搅,看了看后世的秦王正在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他觉得今天晚上自己这关恐怕不好过了,总不能落下个为老不尊,讳疾忌医的名头,于是他挣扎了一下,拿起了碗,开始继续努力。
“如今的局势,”应侯淡淡地说,“陛下应该也清楚。”
“秦国想要东出函谷关,赵国就在门口,”应侯叹了口气,“若是到别的地方去征战,徒耗民财和兵力,然而赵国的确不容小觑。”
“陛下应该知道上党郡的事情吧。”他轻声问道。
嬴政点了点头,“上党郡,朝秦暮楚,时而归附韩国,时而又归附于赵国,摇摆不定,如果论起年份来,现在上党郡是说要投靠赵国是么?”
“是这样的。”应侯点了点头,“赵国赵惠文王新丧,所以年轻的赵王登基之后,实在是很想做出点功绩,所以他是想要收下这块土地的。”
“如果收下这块土地,”应侯说,“就要和我们开战了。”
嬴政点了点头,“不错,是这样的。”
应侯笑了笑,“这一仗,倒是早晚会打,早来有早的好处,晚来也有晚的好处,所以就这样吧。”
他擡起手来,按了按太阳xue,“现在国内蜀道修通了,所以没有从前那么担心大军用粮的问题了,若是早上十几年,这个哑巴亏我们还真的就得吃了。”
“秦国若是想东出函谷关,攻城略地,赵国不可以不废。”嬴政说道,“先生和先王的判断是对的。”
应侯笑了笑,“若是错了的话,大概也见不到你们了。”
“有那么严重么?”唐秋生小声地问。
“我们想着废掉赵国,赵国何尝不想废了我们呢?”嬴政轻声说,“此战是国运之战,双方都不会有一丝一毫保留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说,声音不高,但是却极为笃定。
应侯点了点头,拿起碗来继续刮痧,“的确是这样,无论是我们,还是赵国,只要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过赵王急于求成,”应侯咽下了一口白粥,“如今收下了上党,就是与韩国交恶。”
“等到开战之后,再遣使去往其余几国,不必过于担心他们合纵之势能成。”应侯笑了笑,“所以还是有好消息的,我们只用打赵国就够了。”
还真的勉强算是好消息,唐秋生想,应侯分析的和她在纪录片上看到的内容别无二致,而赵国收下上党,正是那场惊天动地,风云变色的大战的开端。
长平。
喋血长平。
赵国的四十万大军和秦国的六十万大军进行了对决,最后的结局是赵国的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甚至于全部被杀死在了山谷之中,只留下了二百个人回去报信。
这一仗几乎打断了赵国的脊梁,让他们除却了北方李牧的军队之外,再无依仗。
而之后廉颇的内乱出走,让赵国更是雪上加霜,一蹶不振,从此函谷关东出之门大敞四开。
而如今正是这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
虽然也许有鼻子敏感的人能从风中嗅出血腥味,然而唐秋生相信,不论是在秦地,还是在赵地,绝大多数人都在沉沉地睡着,因为春天来了,春耕实在很忙也很累。
应侯摆弄着手中的碗,终于见了底,他感到了一阵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
“先生这病多久了,一直都没见好么?”嬴政问道。
应侯微微低了低头,“二十年了,大概这辈子是好不起来了。”
“二十年前,”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将碗放在了一边,“我还在魏国须贾大夫门下做书吏。”
唐秋生听过这个故事,但是她总是低估了它的残忍程度。
嬴政也没有做声,似乎并不想打断他的故事,他微微转过头,凝视着瘦骨嶙峋的中年人,应侯显然累得紧了,靠在了一侧,身子软了下来,领口略微错开了一点,唐秋生看到了淡红色的伤疤从里面露出了身型,她不知道他身上还有多少条这样丑陋的疤痕,但是每一条估计都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