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甜糕落似雪
玫瑰甜糕落似雪
姚蝶玉和金月奴形影不离,进了宅院,也不多好奇周边的事物,到了制衣房交谈片刻,不再多说废话,开始动手裁衣。
从京城送来的纱罗就是不一样,薄透轻盈,姚蝶玉忍不住摸了几下,柔滑得和水流一样。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身上也能穿上上等的纱罗,不过比起穿上纱罗,她更想要一处新房屋。
银刀熬熬汲汲,见没有机会把二人分开,硬着头皮走到姚蝶玉身边,小声道:“姚娘子……你能帮个忙吗?”
“什么忙?”姚蝶玉正拿着炭火金斗,要把纱罗熨平,听了银刀的话,她把金斗放到一旁去,免得一不小心把纱罗烫坏。
银刀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还想请姚娘子,再替我家公子煎一次药。”
“可是……”姚蝶玉面有难色,不情愿去煎药,这时候去煎药会被别人知道,到时候传出去了,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银刀的嘴角挂着一丝苦涩,恳求道:“姚娘子,我家公子今日病的厉害,一直在叫头疼的,吃不下,也睡不好,清减得都不成人形了,好是可怜的。”
“我去煎药的话,这儿就只有月奴姐姐一个人做活了。”工钱是一样的,但她若离开,金月奴就要多做活,姚蝶玉觉得这样不好,也怕被误会自己在偷懒。
银刀回:“这好办,在姚娘子没回来前,我让金娘子也歇着就是了,这样行吗?”
说完不管姚蝶玉答不答应,他走到金月奴身边,小心翼翼地道:“金娘子,今日不急一时做活的,我家公子有事儿请姚娘子帮忙,我待会儿让人送些糕点茶水来,你先歇着吧。”
“这有什么。”金月奴不介意多做些活,对姚蝶玉说道,“我先做我的事儿就好,今儿的活不多,也就烫烫布料,裁剪衣裳,都是简单的事儿。”
金月奴这么说了,姚蝶玉也没了理由再拒绝,垂头丧气,跟着银刀去了宅院厨房煎药。
银刀说晏鹤京病得十分厉害,姚蝶玉并没有怀疑,但也没放在心上,他们这种过当的富实之家,一点啾疾也会说成可怕的疾病,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不一般,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事儿,她心中这么想的,煎药的时候也没多上心了,眼睛看着火候,魂魄却飞到了死牢里,飞到了吕凭身边。
早晨她和吕凭说自己准备好当阿娘了,其实是谎言,她想让吕凭有个美好念想才撒的谎。
不过他要是有运气活下来,她会克服心中的恐惧,给他生对可爱活泼的儿女。
……
武火以后,用文火再煮上一段时辰,姚蝶玉把药倒了出来,端到银刀面前:“管家,药煎好了。”
银刀的手里不知何时端上了托盘,道:“诶哟,我腾不出手来端了,不如姚娘子随我一起去吧。”
这一次他也是不等姚蝶玉答应还是拒绝,说完转身就走。
“诶!”姚蝶玉不得已端着药跟上,“管家端这么多吃食,晏大人吃得下吗?”
托盘上美口甜食,大盘小盘,大碗小碗的,放有一碗冰湃的果子,一碗肉粉汤,一碟火薰肉一盘蒸饼,一盘肉包子,一盘玫瑰甜糕,姚蝶玉嗅着味道,看得饿眼将穿,心里头纳闷晏鹤京一个病体怎能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端给晏鹤京吃了,端这么多,只是为了假装双手忙碌,腾不出手来端药,好让姚蝶玉随来罢了,银刀解释道:“我家公子这几日口味奇怪,我也不知他想吃什么,所以就都准备一点了。”
“这样。”姚蝶玉收回眼,不再注意托盘上的吃食。
那晏鹤京吃什么都与她没有关系,她现在只想回到金月奴身边去。
到了晏鹤京的寝房前,姚蝶玉在滴水檐下扭捏了一会儿才进去。
晏鹤京宅院里的寝房和园林的寝房一样简洁,不过多了一口橱柜,墙壁上多了几幅画而已,极其潇洒。
寝内焚着一缕龙涎,气暖如春,小窗半启,花枝倒影,偶尔有蝴蝶绕枝而飞。
晏鹤京睡在榻上,脸上一片红红肿肿的风疹块,额头不停冒着热汗,肚皮上苫了一层薄被授暖,姚蝶玉看到晏鹤京的样子,心下大惊,问其原由:“你、你家公子这是怎的了?”
“唉,可怜的,被蚊虫疯咬了。”银刀放下托盘,走到榻边,“公子这几日为了朱妇案忙碌过头,没有歇息好,查案时着了惊气,昨日又着了凉风,今日一早就发热了。”
原来晏鹤京没有为了彰显自己不一般的身份夸大其词,他当真病得厉害,姚蝶玉感到惭愧不已,自己真是小人之心了,声音不由柔了几分:“那他吃药了吗?”
“吃了,但公子觉得那些药苦,一直不愿多饮。”银刀回道,“大夫说公子这次的病难好,不过只要顺了他的心,便可速愈了,公子一直念着姚娘子煎的药,嘀嘀咕咕说姚娘子煎的药甜,可我不知姚娘子是如何煎的,又想顺了公子的心,就只能麻烦姚娘子一回了。”
“不麻烦不麻烦。”姚蝶玉一改态度,“你也别担心,俗话说一福能压百祸百病,晏大人心肠好,身上的灾病很快就会消散的。”
“有姚娘子这番话,我也放心了。”银刀眼睛一转,忽然向门外走去,“我想起公子方才说想吃些甜瓜,只是这院里没有了,我让人去买一些回来,姚娘子你且在这儿等一下,要是公子醒了,你就把药端过去。”
不知自己落入圈套的姚蝶玉,傻傻地点头应下了,银刀走后,她低头敛足,竖着耳朵注意着榻内的动静。
寒风吹得那窗纸沙沙有声,她的注意力不时被外头的景色吸引去。
晏鹤京朦朦胧胧睡着,听到姚蝶玉的声音,清醒了不少,但他依旧闭着眼,等寝内只有二人在时,才故作恍然惊觉睁开眼,慢条厮礼挣起身子来:“姚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晏鹤京沙哑的声音,姚蝶玉猛地擡起头,解释:“民妇煎了药。”
“甜的?”晏鹤京明知故问。
“嗯。”看着晏鹤京的脸庞,姚蝶玉改变了心肠,不似往时那样生疏远离,她主动端起药送过去,露着一口糯米牙儿笑道,“正好凉了一些,可以入口的。”
姚蝶玉袖内一阵飞香,晏鹤京闻到了熟悉的香味,神气为之发越,但想到这个香和吕凭手中的香囊香味一样,心中烦闷又暗喜,接过来慢慢一口一口都咽了。
药饮完,他抓挠起并不发痒的风疹块,道:“还没到夏日,不想就有这么多蚊虫了,昨日在竹林里就被咬了好几口……”
风疹块经那手指轻轻一挠,变得更加红肿了,姚蝶玉看着,身上有了痒意:“晏大人你别挠了,这风疹块越挠越痒,保不齐还会留下痕迹。”
晏鹤京住了手,话里藏阄道:“我听官差说,姚娘子今日给夫君送了个驱蚊虫的香囊?原来姚娘子如此有手艺……”
“香囊并不难做。”姚蝶玉直直落入陷阱之中,凝心静气道,“晏大人若不嫌弃民妇的手艺,过几日民妇给晏大人做一个挂在腰间上驱蚊虫吧。”
“也好。”得了想要的东西,晏鹤京气色甚旺,眉棱眼角自有颜色,“到时候我会给你算工钱。”
做雨服与做官服的工钱足够多,姚蝶玉哪里好意思再拿做香囊的工钱,不过拿工钱做香囊,一清二白的,不容易惹人口舌,她便没有拒绝,嘴上说几句客套话,全无半点真心:“那民妇现在这儿多谢晏大人了。”
“嗯。”晏鹤京掩着嘴咳嗽几声,目指托盘上的玫瑰甜糕,装出病弱之态,道,“有些口涩,姚娘子能帮我拿块玫瑰甜糕吗?我两只腿有些睡麻了。”
“好。”姚蝶玉掏出袖内的手帕,拈一块甜糕送到晏鹤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