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汤泽雍的家眷都还被软禁在京城。
之前楚国一直叫嚷着要宣战,如今反倒是大周先下了战书――每隔一天便斩首一个顺王府中的人,头颅被送至楚国。与此同时附带的战书也很是嚣张,扬言汤泽雍若是想救自己的家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攻陷长安城。
汤泽雍坐不住了,他如今已经不能人道,唯一的儿子还在长安城里被软禁着。若一两个月之后真的将他儿子杀了,那他汤泽雍岂不是此生无后!
关于攻打周国这件事,左弃疾的态度就很暧昧了。他面上对汤泽雍毕恭毕敬,奉汤泽雍为正统,也“积极”派人去长安实施营救计划,却迟迟不肯出兵,仿佛之前那个动不动就以“开战”威胁周国的人不是他一样。
还没等砍头日常轮到汤泽雍的儿子,大周的皇帝汤^k倒先是撑不住了――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在睡梦中驾崩了。
皇位继承没什么可争议的,汤^k只有一个五岁半的儿子,系林才人所出。小皇帝算不得痴傻,却也不够聪颖,资质十分平庸。
殷子之前就算准了时间,她曾旁敲侧击地提点过杨承安;“皇帝如今的身子骨,很有可能哪天一个不小心滑倒,就一命呜呼了。”
如今皇帝驾崩,反应最快的当属杨承安,当天他就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道圣旨。
圣旨大意如下:“朕的身体自己清楚,早在当初吐血的时候就已是强弩之末。皇位传给我儿,但他垂髫之年,屁事不懂,治理不好这么大一个国家。不过朕觉得咱朝中有三位大臣很不错呐,孩子他姥爷管管军务,丞相裴恒处理一下政事,督公杨承安就当个监国吧,他一个阉人方便进出皇宫教导朕的儿子。”
这圣旨倒也像是先帝的手笔――先帝生前最是讲究制衡之道。
丞相裴恒虽浸淫官场多年,但一直忠心耿耿,且身上那股子酸腐的文人之气偶尔还会展露一二,手中并无半点兵权,谋反的可能性不大;小皇帝的外公虽手握兵权,却形单影只官阶不高,既非出身世家大族也无强势姻亲,想要外戚干政亦有些困难;而监国的杨承安就更别提了,大周阉人历来地位卑微,即便是普通百姓都恨不得啐上一口,更何况他还无法生育,就算他篡位了又能怎样,根本就是后继无人。
自然也有朝臣质疑圣旨的真实性,文人志士们含血怒斥“阉狗当道,国将不国”。在杨承安请了几位大臣去督查院的密牢里喝茶却都没回来后,整个朝堂噤若寒蝉,肃静得很。
杨承安满意极了。
手握重权的感觉实在是美妙。皇宫里单独建了一个寝宫是督公的住处;上朝时所有人都站着只有小皇帝和他坐着;金银如今对他来说已经无甚意义,因为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任何人包括小皇帝和皇太后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再也无人敢当面骂他是阉狗。
那日和殷子一起用餐时,他状似无意问道:“喜欢孩子么?”
殷子对孩子谈不上喜欢但也不算讨厌,只是想到杨承安的情况,她自然是表达了一番自己对熊孩子的厌恶之情。
杨承安盯着殷子看了半晌,似是无法分辨她话中真假。沉吟了一下,督公他风轻云淡道:“我原本想着,你要是喜欢孩子,就让汤n喊我一声干爹,喊你一声干娘。你若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汤n正是当今小皇帝的原名。
殷子手一抖,好不容易夹起来的一块肉“啪嗒”掉在了桌上。
她觉得杨承安最近有些飘了,但谁知更飘的还在后面。
“对了,皇宫里也有一处我的寝殿,带你进去住住罢?或者皇太后住的那处寝宫,你若是想要,我让她搬出去就是。”不过他心底还是期望殷小娘子能够和他住在一处。
殷子头都快秃了,“这……不太合规矩罢?”
杨承安似笑非笑看着她,缓缓道:“规矩?你以为现如今在这长安城里,谁才是规矩?你以后若是想要什么,只管要便是。我要你成为整个大周国凌驾于皇太后之上最尊贵的女人。”
这话听着有些吹牛的感觉,殷子下意识反唇相讥:“哦,那我想要日你。”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几个布菜的下人听了这话一个个都吓得像鹌鹑一样,大气不敢出一个。
一丝可疑的红晕爬上杨承安的脸庞,刚刚还像个中二病一样目光沉沉牛逼哄哄的督公轻轻干咳了一声,别扭道:“我说了,你想要什么,只管要便是,都满足你。”
“啪嗒”一声,殷子手一抖不小心又浪费了一块肉。
殷某人掐指一算,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管他什么合不合规矩,及时行乐才是人生真谛!她殷子从此就要开启鼎铛玉石、荒淫无度的生活!
自从殷子成为“整个大周国凌驾于皇太后之上最尊贵的女人”,想要来讨好她的夫人小姐们不尽其数。
有一次和杨承安一起去酒楼吃饭,碰到了督公的同僚和夫人,她就随口客气地称赞了一句夫人的步摇好看,第二日那位夫人就带了一箱子同款类型的步摇前来拜访。
但这种送东西的倒还好,她还没那么大心理压力。前些时日她闲着无聊参加了一个赏花宴,户部尚书的次女年方二八,又穿了一身火红的长裙,极为美艳动人。她不禁感叹一句自己老了,若是再穿这种颜色鲜亮的裙子怕是没有当年好看。简简单单一句话,把人家小姑娘吓得脸色苍白泪眼盈盈。
赏花宴快要结束之时,户部尚书夫人带着已经换了一身素衣的女儿前来道歉,说什么小女不懂事,冲撞了贵人,以后再也不会穿那些颜色鲜亮的衣裳了。
吓得殷子是连连尔康手:不不不!你们听我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别吓着孩子了!姐姐从来都只是欣赏美女绝对没有嫉妒美女的心思,真的!相信我!
这件事甚至传到了杨承安耳里。
他目光沉沉问道:“听说户部尚书家有个不长眼的女儿惹你不高兴了?你若是不喜,我这就让何琪礼那个老东西把他女儿外嫁到哪个穷乡僻壤去。这样以后在长安城,她就不会再出来碍眼了。”
殷子一脸黑人问号: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恶霸一样的存在嘛?心好累。
因此这些行为其实并没有给殷子带来多少爽感。她当年看文时经常能够看到一种爽文套路,大致就是女主前期受人百般刁难,结果后期傍上男主一飞冲天,之前刁难女主的人全部啪啪打脸,排着队跪求女主原谅。
但问题是叭,这些人讨好她又不是因为她殷子厉害,最终都是为了讨好杨承安,她有什么可感到爽的?而且大家之前又不认识也没什么过节,她压根儿不需要报仇也不需要得到别人的羡慕和认可。
每天吃喝不愁,顺带调戏一下外人看来心狠手辣实则纯情可人的督公,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美了!天天一堆莺莺燕燕上门来讨好她完全就是耽误她混吃等死的快乐生活嘛!
为了躲避这些莺莺燕燕,她干脆跑宫里去住了。
住在宫里唯一一点不足就是:皇宫=皇帝的宅子=别人家,每次在别人家和督公亲热,还怪不好意思的,要不还是偶尔来住住罢。
奢靡无度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因为汤^k驾崩而带来的动荡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楚国依旧没有大规模出兵,汤泽雍的家眷如今已经一个都不剩了。听说他状态十分颓唐,然而楚国的皇帝依旧是他,只是不知他这个皇帝当得究竟有几分实权。
待朝堂的局面全都稳定了之后,杨承安和几位将军商议了一下,决定出兵伐楚,作为监国他亦准备亲自前往。
于是杨承安又请了隆福戏院的台柱子来府里唱戏。
殷子:咋,但凡你出远门之前都得和我一起听一场戏才能走吗,啥毛病这是。
今日唱的是一曲《南柯记》,主人公醉酒后梦入他国并且权倾一时,最终醒来却只是南柯一梦,大彻大悟之后遁入空门。
听完这场戏,杨承安的目光变得阴晦难测,他沉默了半晌突然道:“即便只是一场梦,在这梦中我也要完成自己梦寐以求之事。待我从滇渝回来,我要给你一个大周开国以来最盛大的婚礼。”
之前不愿娶她,是因为自己地位卑贱且身陷危境。但如今若是他想做什么事还要畏畏缩缩,他杨承安也就白做这个监国了!
殷子知道非常不合时宜,但她实在想吐槽:怎么越来越恋爱脑了呢我的督公!这《南柯记》是个讽世剧啊!讽刺的就是朝廷骄奢淫佚、臣子奉承献媚的现象,讽刺就是你这种官员呐!怎么非凡没看出来还满脑子都是结婚的事儿呢!你到底是有多恨娶啊我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