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逃

奔逃

马车沿着山道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节奏平稳的声响。帘外松枝摇曳，寒风掠过枝梢，带着山林清冷的气息，也悄然钻入车厢，吹动帘角，撩起一缕清凉。

采薇掀起车窗帘的一角，望见远山如墨，云雾缭绕，仿佛一幅缓缓展开的水墨画，静谧深远。

“你饿了吗？”萧沅舟打破沉寂，语气温和。他从案几下取出一个雕花木盒，轻启盒盖，几样小巧精致的点心依次摆出，色泽诱人，香气隐隐。

“救命之恩，一时难报，权且先偿这区区一饭。”他笑道。

采薇见那几样点心晶莹可人，不由食指大动，笑道：“正巧有些饿，那便多谢世子了。”说罢也不再推辞，拈起一块细细品尝，眉眼间浮出几分惬意满足。

萧沅舟侧目望她，只见她吃得专注愉快，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这时，青松走上前来，轻叩车门，打破了马车内的静谧：“世子，前方山道狭窄，只能依次通行，我们恐怕要在谷中滞留一会儿。”

马车也恰好停了下来。

“为何停下？”萧沅舟问。

“前方一辆运粮牛车坏在路上，堵住了通道。”青松答。

“你带几人去看看，能帮则帮，尽量在天黑前穿出山谷。”萧沅舟吩咐。

青松领命而去。

采薇掀帘望去，只见山道果然狭窄，仅容一车通过，且山高林密，日头已偏西。她擡眼望天，若有所思地问：“此去衡州府，还有多远？”

萧沅舟似是知她所虑，温声道：“出了这山谷，便是一马平川。再快些走，明日便能抵达。不必担心，这里是南境，他们的手，不该伸得这么长。”

采薇看着他，缓缓道：“可你已十多年未归南境了，如今的南境，也许早非昔日模样。”不等他作答，她又道，“我去看看前面有没有人受伤，或许能帮上点忙。”说罢跳下车去。

萧沅舟沉吟片刻，终也跟了上去。

前方果见一辆牛车歪斜瘫地，一对老农夫妇不停作揖道歉，面露惶恐，却束手无策。原来是牛匹受惊逃逸，车辕也被拉断，稻谷洒落一地。青松已带人帮忙将谷物与车架移至一旁较为宽敞之地。那老农连连致谢，青松安抚两人暂等一旁，车队过后自会派车送他们返家，农妇感激涕零。

一番耽搁，日头愈发西斜。萧沅舟命车队加快前行，务必趁天黑前穿出山谷，再行驻营。

采薇望着等候一旁的老农夫妇，忽有所思，走至萧沅舟身前，道：“世子，适才忽然想到王妃的病症。我记得我师父留下几张药方，也许能派上用场。方子都在我的药箱中……不知世子是否愿意屈尊前往一观，容我细细请教？”

萧沅舟略感意外，仍温声道：“当然可以，请带路。”

二人趁着暮色趋向采薇马车。车队尚在整备，无人留意他们的动向。

采薇的马车虽简陋整洁，但比起萧沅舟的要狭小许多。他身材颀长，一坐几乎顶着车顶，两人勉强并坐，肩膀相接。萧沅舟身形微僵，不敢轻动，而采薇却神色自若，从医箱中取出几张方子，认真展开。

他见她要谈正事，收敛心神，与她细细研读方中药理。两人头肩相依，呼吸可闻。

忽然“铛”地一声闷响，马车猛然一颠，似是撞上了什么，随即停下。采薇身体前倾，扶窗定神，掀帘望去，只见暮色沉沉，四野如墨。

就在此时，林中忽喧哗大作，火光从四面八方卷来，映得枝叶明灭，马嘶人喊交织其间，如夜色中蓄势待发的猛兽，骤然扑来。

一声粗厉喝斥在火光中响起：“识相的，留下买路钱！”

青松的声音远远传来：“保护世子！”

萧沅舟欲探身而出，采薇却轻轻按住他的肩，低声道：“像是冲你来的。”

羽林卫迅速围上萧沅舟的马车，黑衣人持刃蒙面，人数众多，约有数十之众。羽林卫虽有二十人，面对围困却显得单薄。

两人对视，仿佛在瞬间完成了无声的交流。

萧沅舟率先跳下马车，采薇拎起医箱紧随其后。她的马车本就处在队尾，众人目光皆聚于前方，此刻并无人察觉两人借暮色掩护溜入密林。

林中路滑泥泞，树枝低垂划面，二人一前一后，穿行其间。忽然，萧沅舟反手握住采薇的手，两人并肩同行。

采薇全神贯注于脚下，竟未察觉这紧握的双手早已汗湿，却谁都不肯放开。

火光与喊杀声逐渐远去，如被夜色吞噬，只余下黑暗与静寂，仿佛整个山林都屏住了呼吸。

忽然，采薇一脚踩空，身形失衡，惊呼一声——

还未跌地，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

“采薇！”萧沅舟低声问道，“伤到哪里了？”

“脚……扭了。”她咬牙，手探向脚踝，已隐隐肿胀。

萧沅舟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追兵，低声道：“再往前一点，就安全了。”

他俯身将她背起。采薇怔然，一句未出口，便听他低语道：“现在还不能停，其他事，待会儿再说。”

他背着她，一步步踏进漆黑的林中，身上泥水斑驳，步伐却依旧沉稳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