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羞怯
墓天殿的后山的梨花都彻底凋零，如今已经是十月份了，北地的天气已经寒冷了起来。慕弋站在殿外打了一个寒颤，没料到今年的天气凉的这么快，他搓了搓手，明日就是月圆之夜了。
月圆之夜也就是他要将苍玄体内的蛟珠取出的时候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从昨晚开始，心里就一直打鼓。他当年在对着祭台的烈火都没有迟疑担心过，而今日却频频的心颤，总想着今日过的能慢一点，晚一点再到明日。
长歌昨夜传信过来，说郑熹已经转好，而且中间清醒了两回，只是身体还是不好，如今还下不了床，需要人一直悉心照料。慕弋没有将这边的事说给他们，只是传信要他们在北海照顾好郑熹。
殿外的冷风吹起，慕弋知道，很快就要入冬了。雪龙山一到冬日便特别美，尤其是后山的山水之间的小瀑布，会彻底在半空冰冻住，但也会有一些细水微微流淌。站在上面虽然寒冷，但空气中凝结的冷气却十分的纯粹和清新。
慕弋年轻的时候不怕冷，总是穿的十分单薄的跑到那山水之间的断桥上看风景。若是赶上下雪的天气，便正好能见证那瀑布是如何被那纷纷的白雪覆盖，从流动的液体变成坚硬的寒冰。听着那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安静的只剩下水滴落在石崖上的声音。
慕弋想着，今年他可以和苍玄一起站在山水之间的断桥上看雪了，想到这他不由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不太明显，但一眼看去便知晓是真心发出的笑容。
“师兄怎么永远也不知道天冷了要多穿衣啊。”身后的声音响起，慕弋一偏头，一件雪白的披风挂在了身上。“着凉了又要发高热了。”苍玄埋怨道。
慕弋搓了搓凉透的手指，他道：“你当我是在狼族吗？如今灵力通畅无阻，我哪有那么虚弱。”
苍玄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手里，他道：“天冷加衣和灵力通不通畅没什么关系。”
慕弋将放在远方的目光缓缓收回，转头看着他道：“明日便是十五了。”
“嗯。”苍玄随后回应道。
“你近两日感觉怎么样？”慕弋道。
“有师兄陪着，一切都好。”苍玄同他说话一向都是带着笑意的，这同他那上挑的凤目中的霸气冷酷截然相反，他一笑，这周身的戾气便化为了温柔，一腔温暖将慕弋包裹其中。
慕弋道：“这蛟珠取出之后，你有何安排？”
苍玄和他并肩站在墓天殿的大殿门口，感受着北地特有的寒风，他道：“毁掉吧。”
“毁掉？”慕弋抬眼看他。
“师兄的毕昇乃是龙骨神剑，对这蛟珠本就有克制，这蛟珠一旦取出，师兄便用毕昇将其毁了吧。”苍玄道。
“这蛟珠到底有何用处，为什么那黑衣人一定要得到它？”慕弋道。
“蛟珠乃是西海鲛人以真心之泪化成，这泪中含有亲人之情，挚友之情，情爱之情，生死之情，不舍之情，牺牲之情，成全之情，由这七种感情而流出来的世间最真挚的眼泪，整整三千滴，才能化成一颗蛟珠。而我体内的这一颗蛟珠便是西海自鲛人创世至终，如今的唯一一颗，历经了千百万年，其中蕴藏的妖力，不可想象。”苍玄道。
“当初……”慕弋张了张嘴，有些停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苍玄也没有接话，过了一会，他还是继续刚刚的话题道：“如此看来，这蛟珠应该是代表真情的绝世灵宝才对，可是为什么生出来的意识却是……”
“却是邪魅狠辣。”苍玄接道。
“是啊。”慕弋点了点头。
“泪水本就是悲伤所化，里面在蕴藏着情意的同时也深藏着不甘、痛苦、憎恨等各种负面情绪，尤其是经过这千万年的洗礼，再加上多次辗转于怨念恒生的鲛人身上，如此便沾染了一身的浊气，生出的意识也是阴暗邪恶的。”苍玄道。
慕弋叹了口气，他的手已经被苍玄捂热了，但他却没有挣开，而是任由那人的大手包裹着自己，接受着对方不断传过来的温暖和热量。
苍玄道：“自从他进入到我的身体里，他便一直想尽办法要占据我的意识，操控这具身体。”顿了顿，他道：“我知道它曾经多次在师兄面前挑衅，都怪我不好，一时不察，被他侵入，伤了师兄。”
慕弋想了想，当初在北冥穴第一次见到那颗蛟珠，虽然能感觉到他邪魅黑暗的气息，但他却也没有伤到自己。
于是摇了摇头道：“他倒也没有伤我，我同他见过一面，虽然觉得他周身确实遍布邪气，却也觉得他没有多邪恶。如今听你一说更是觉得这蛟珠似乎也不是什么凶邪之物，反倒有些可怜。”
他说完，苍玄挑眉看着他，慕弋看他目光不善，心道自己说错话了？那蛟珠折磨了苍玄这么久，一直到现在，自己今日这般说，怪不得他会不开心。
于是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听说那蛟珠是由至真至诚的眼泪化成，觉得有些…………”
还没等他说完，苍玄便打断他道：“我能感觉得到。”
“什么？”慕弋一愣。
“那颗蛟珠……”苍玄垂了眼帘，目光看向一边，极度不自然却又极力的装作自然的道：“那颗蛟珠……喜欢师兄。”
“啊？”慕弋没反应过来。
苍玄给他暖手的手微微松开，看着他道：“他在我身体里，他能感受到我，我也能感受到它，它喜欢师兄。”
慕弋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苍玄将头别过一遍，他声音状似随意的道：“师兄……你，你……”
“我不喜欢它。”慕弋赶忙答道。
然后立刻毫不犹疑的接着说：“我喜欢你，只是你，有蛟珠在你体内，你也是你，没有蛟珠在体内，你也是你。我喜欢的就是这个你。”
他答的这般的流畅，反倒让苍玄愣住了，他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慕弋坚定的眼神，一时之间定住不动了。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干瘪瘪的道：“师兄饿了吧，我……我去、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说罢，红着脸转身便走。
慕弋瞧着他仓促的步伐，心道，至于吗？
自己又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怎么还脸红了，脱自己衣服的时候都没脸红，抱着自己搂着亲的时候都没脸红，就这么一句话罢了，竟然还不好意思了。
他抬头看着天空，明晚、明晚他就要施展咒术将苍玄体内的蛟珠取出来了，这件事很危险，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伤及到苍玄。
除非是在那颗蛟珠自愿离开苍玄的体内的前提下，否则只要在抽离的时候发生冲突，血契自然会惩罚苍玄，命悬一线，他越想越怕。
想到刚刚的对话，慕弋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他有点想和那颗蛟珠单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