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

愿者上钩

“让老爷子开心没问题，我对我的作品有自信。但恐怕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真正牵挂的还是孩子们。”江鎏加糖搅咖啡。

“我觉得，最好要把当初书屋的伙伴们找来，热热闹闹给他庆祝寿辰。”简寻提议。

关雪卿旧事重提的余韵还震荡在空气里，他说话时心有余悸，如同复揭那帮孩子的伤疤，转头又要他们为己所用。

“当初没有留联系方式？”郁燃提问。

“没有，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因为大家都不同年级，说实话第一交友对象都不是彼此；再者当时手机是稀有物吧。”

简寻说到此处，心中后知后觉感到麻烦、悔意，与此刻咖啡的回苦一样讨厌。

焦急无用，时间不是留给人浪费的。

于是，四个人兵分两路。郁燃和江鎏完成花礼作品，关雪卿和简寻尝试寻找当初的伙伴们。

至于生日当天的策划、怎样说服关鸿麟这块顽石，是“果”。四个人得先把“因”做得完满，逻辑链才能顺利发展。

今天已经是6月16号了，周六。到了和温嘉明见面的日子。

上到五楼拐角，听见六层有搬东西、挪桌椅的声音。许多杂物堆在门口、楼梯口。“哎呦！”温嘉明手拿扫把，被格挡了一下，险些绊倒。已经走投无路的它们，用讨人厌的方式最后找一找存在感。

原来，他和父母在打扫卫生。他看到熟人到访，毁约还被人家找上门的尴尬一点也藏不住。

把尴尬的气氛推到极点的是他这身打扮，衣摆扎在裤腰里，裤脚一高一低卷边，刚刚踩过水、如果转身进屋会“咯叽咯叽”响的大拖鞋。温嘉明叫了一声“哥哥们好”，脸破罐子破摔地红下去。

江鎏心软，替他擦汗。孩童的脸颊如一枚未打蜡抛光的苹果，不在市侩之地流通，这是最淳朴自然的甜蜜果实。

“累不累？”郁燃帮着把拦路的杂物挪开。

温嘉明以笑代答，就算回答也是“不累。”爸妈令他帮忙整理姐姐的房间——“姐姐放暑假就要回家了，要赶快打扫房间。”

这是好消息！温瑞怡要是早点回家，说不定能赶得上关老爷子的寿辰！

“6月30号。”温嘉明充满遗憾地说。

父母在里面叫“嘉明！”他最后只留下一脸谦然便匆匆进去。郁燃和江鎏好心帮忙带走垃圾杂物。另外有一堆旧书，零零散散的都是高中的练习册和作业本。如果是初中的或许对即将小升初的温嘉明有益处，但是高中的暂时用不上，所以统统出清。

还没扔进小区垃圾桶，江鎏就发现一摞书中有一本不太一样，是一本封面很漂亮的同学录。翻开首页，“我的自画像”里第一行便写着温瑞怡的大名。

得来全不费工夫！若是真的能在同学录中找到一两个书屋里的同伴，又向成功迈进一小步。

带走同学录，既然今天不用陪伴温嘉明，二人便回工作室设计花礼。

“你有什么想法了吗？”郁燃边问边沏茶，白烟滚了两道，热敷在江鎏因沉默发干的唇上。

“没有……”江鎏憋闷地说。

关世谦爱花，那就算送一个盆栽都能投其所好，但是江鎏送花礼的目的是让老人家开心。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单独哪一种都不足以使他为难，最难的莫过于既有锦上花的升华，又要有雪中炭的救赎。

郁燃的目光越过雾障，轻快地说：“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江鎏乖乖捧茶，给人润喉。

“老爷子认人强，记名字不行。我们就把每个人的名字与一种花做对应，这样就选定了花材。”

郁燃接过茶杯，喝的岂是茶，是洋槐蜜。

“然后做一个大花环怎么样？到时候让所有的孩子来献花环。咱们做大一些，然后关家父子同披花环，象征他们的心连在一起，没有隔阂。”

江鎏的思路被打开了，灵感乍涌：

“我认为可以和“书”结合起来。比如把很多书合在一起，中间掏空当做器皿；花可以从书籍当中喷涌而出，或者源源不断地流泻出来。再在旁边用书、或者鲜花搭出背景。最后外面加一个玻璃罩子罩住，当一件工艺品摆设！”

江鎏滔滔不绝，郁燃和他同浴在喜悦狂潮之中。

那么这件礼物共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花的造型，另一部分是花瓶的塑形，即用书来做花瓶。两个人当然要分工合作。

郁燃向江鎏确定下想要的整体效果与高度，如果用百科全书那种厚度的，得需要三本。但是书本一厚，会显得整体突兀隆起而缺少了飘逸感，所以不光要兼顾高度，书页也得加宽。

郁燃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驱车匆匆赶往薰风花园……楼下的垃圾桶。

平生第一次有了和垃圾车抢东西的经验，好悬，只差一步，终究是硕大的垃圾车进出不便，在飘移过弯时浪费了时间，被郁燃抢占先机。

理想中，找几本字典、知识大全什么的就齐活了，但是那些有用的肯定都留下了，这一大堆统统都是些练习册、辅导书、功能书。

郁燃难掩兴高采烈，提着一堆破烂回了工作室。惊喜的是，里头有一套高中全科目的辅导资料，足有六七本，大小也符合预期。

将所选书的封面撕下来，叠在一起，底下垫一张厚厚的瓦楞纸板做地基；高度确认无误，他又另将一本书沿着书籍一分为二，散落的书页一页一页夹在书的整体中，手动延长平面，制造坡形。

书页四边先刷一遍胶，不用多，这一遍的目的只是保证在掏中空的过程中书不移动。清透的胶更使得一切朗然。郁燃却看出整体光靠书脊的接触面很难立在地面上。他便在柔软的“v”字的两翼下方，塞了两坨半圆形的花泥。花泥托着书页，稳当多了。

郁燃挑了个圆柱形的花瓶，比着确定好凹槽大小、深度，拿平时拆花材包装的美工刀，趴在地上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切割。

切割书页，弄乱了书页的肌理纤维，纸浆和油墨香随手起刀落迸发。手感如剖西瓜里皮最薄的“早春红玉”，要不然就是冰糖橙，非常新奇的体验。

整体切割完毕，他放到工作室天台晾干，趁早得去买白乳胶和丙烯颜料了。

二楼有两间房，他出来，拐到另一间房的门口，温柔的眼波很汹涌。江鎏始终背对着，否则不谙水性的他要沦陷。

江鎏一边翻温瑞怡那本同学录，一边在四人群里询问找人可有结果。

“找到了两个。是同小区的孩子。幸好今天周六，人家高中放假。”

“叫什么名字？”

“颜采露和乌玉蕊。我已经和她们联系好了，一定准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