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火光之色》(34) - 天上再见三部曲 - 皮耶尔·勒迈特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第七十九章《火光之色》(34)

34

委员会的工作进展顺利。夏尔感觉自己信心满满。他根本无法想象,将从根本上改变他境遇的事情,竟会来自一个叫拉古德里纳的地方,那是佩罗讷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就在索姆省,而他自己也好,别的人也好,谁都没有听说过它,那里居住着一个名叫索维尔·皮龙的自耕农,坚定地拒绝缴税。他跟众多的农民一样,极其不屑于“养肥那些巴黎的先生”。  1933年8月16日星期三,一个执达员带着无数的税单前来敲响了他家的门,有两个宪警陪同执达员一起,说是要扣押他的财产,直到他向国库缴清该缴纳的九千法郎数目的税款为止。附近的农民闻讯纷纷赶来声援他,人们同仇敌忾,交口相骂,宪警只得灰溜溜地跑了。但不久后,他们又强行返回,而农民们也针锋相对,同样返回……若是在平时,这样的社会新闻恐怕只会停留在该省范围内流传,但这一次,它却成了人们更为广泛的不满情绪的催化剂,他们只求找到机会来表达这种不满。

抗税斗争的号角已经吹响。

人们组织了一系列的示威抗议。到了八月下半月,全法国的示威活动就不下四十次,在这之外,还有一系列其他抗议,什么爱国青年团啦,老兵委员会啦,工会啦,同业公会啦,反共和派啦,到处都是不满的人,到处都是造反者,他们认定自己被榨取、被剥削、被掠夺了。而最大的罪人,就是税收。最大的敌人,就是国家。

政府焦虑不安地观察着这一正在不断燎原的野火的颜色。到处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集会,在色当、艾皮纳尔、鲁贝、格勒诺布尔、勒芒、内维尔、夏多鲁等地。而到处,各级政府也不得不动用强大的力量来维持秩序。一些汽车被烧毁,同样被烧的还有店铺,救火车不停地来来往往,疲于奔命。

在贝济埃,一个集体性的决定已然下定,它形成于所有人的脑子中:“纳税人共同签名,号召所有人参加总动员,必要时,甚至组织拖欠缴款活动。”

大话已经说出去了。而这并不是由共产党人,而是由商人、艺匠、药剂师、公证人、医生说出的!很多纳税人声称,他们已经准备把他们并没有缴款的税单转给他们的议员。

政府看到,它已到处遭到灾难性的叛乱形式的威胁:全民总抗税。

“他说他要全都卖掉吗?”玛德莱娜问道。

“是的,全部,破房子……哦,对不起……”

她说的是玛德莱娜童年时代的房子,那是她父亲让人建造起来的。玛德莱娜静静地举起了一只手,您不用道歉。蕾昂丝迟疑了一下,然后说:

“我想,既然,我已经做了您想要做的一切……”

“是吗?”

“我很想拿回我的护照。”

“这是不可能的,我很遗憾。”

蕾昂丝现在急于离开法国。她知道她要去哪里,用什么方法,这一切,她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她缺的就是钱了。她没有钱。她能从其身上偷到钱的唯一的人,就是茹贝尔,而他,现在,同样也没有钱了。一边,是紧紧掐住了她脖子的玛德莱娜,另一边,则是一有人派给他一桩肮脏的差事便欢实地摇头摆尾的罗贝尔,蕾昂丝根本就看不出她在这个故事中还有什么光明的出路。

瞧,肮脏的差事,说来还真就来了。

两天之后。

一个巨大的梅克灵-抵特灵牌的精铸铁保险柜,那是佩里顾先生战前就让人摆在那里的。威武,铜绿色,带有石墨与黄铜的装饰。古斯塔夫始终很熟悉它,当年他得到这栋府邸时,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它替换掉。这是一种很老式的保险柜,一个稍有经验的小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它一下子拿下。

罗贝尔的手脚已经有些不利索了,不过,之前,也不好说他的手脚就真的利索过,他显然无法顺利地完事。他跪在保险柜前,怀着一颗贪得无厌的心,拿出几件小工具,开始划擦锁眼边上的金属。蕾昂丝瞧着他干,将信将疑,即便是在最简单的任务中,他往往也很难一下子就能得手。

“这样兴许就够了,我的宝贝,不是吗?”

“再来它一下。”

他又补刮了几下,接着,后退一步,观看了一眼他的作品,这让他很开心。

在这期间,蕾昂丝已经打开了地球仪,她知道茹贝尔把保险箱的那把大扁钥匙放在了地球仪里,因为她早就偷偷地观察他许多次了。她打开了那个沉重的柜门。他们按照玛德莱娜的命令,偷走了藏在里头的那些计划与文件,清空了中间的那些小抽屉,罗贝尔就喜欢干这个,人们简直会说,这是一个在玩枕头大战的小少年。蕾昂丝趁着这一机会,暗地里悄悄地偷了一个信封,但是晚上打开看时,她才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失望。她本希望能从中找到一大笔财富,找到足够的钱,能买下护照,一张船票,或机票,然后消失,把玛德莱娜以及她的那些私人故事统统甩在那里。信封里有两千法郎。她没有对罗贝尔说这些,要是说了,他恐怕不会等到周末就去赛马场把它们给挥霍掉的。

从那专门派给他的却又谁都能替他完成的小小任务中解脱出来后,罗贝尔开始在房子里头到处乱跑一气,一边跑,还一边“哦”“啊”的乱叫。

“嘿,你瞧瞧!”他叫道,仿佛蕾昂丝不熟悉这个地方似的。

他发现了一些银器,便把一大把一大把的餐刀餐叉往他的兜儿里塞。

“可是,我的宝贝,我们也不能把这些全都带走啊,那也太重了!”

他想了那么一会儿。餐具的重量战胜了他的信念,但是,一等蕾昂丝转过头去,他又情不自禁地把一小包咖啡匙塞进了上衣口袋中。

蕾昂丝拢集起所有的钱与金银首饰,甚至还顺手抄走了装佣人们平时买东西用的零用钱的钱包。罗贝尔就像一个未来的买家,继续迈着好奇的大步,在房子中溜达来溜达去,直到最终倒在那张带有华盖的大床上,而自从蕾昂丝有了她的房间,古斯塔夫也有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也就是说,自从他们结婚后,这张床就一直没有用过。他对这一切十分惊讶,罗贝尔,对这奶油色的华盖,对这雕刻有露着美臀的小天使的柱子,对这带有垂花饰花边的床罩……

“这真的是……”

当蕾昂丝回过头来找到他时,他还在搜肠刮肚地寻找适当的词,半天都说不上来呢。

“你在这里干吗呢,我的宝贝?”

还没等她闭上嘴,他就把她一把抱起来,掀翻在床上。

“不,罗贝尔,这不可能!”她叫嚷起来,“我们没有时间。”

他把他的上衣扔到地上,这引来一阵勺子落地的哗啦啦响声,但蕾昂丝根本就来不及注意到这些,罗贝尔已经扑到了她身上。

“现在不行,罗贝尔!”

假如茹贝尔此时回来,就将是一场灾难。蕾昂丝喃喃着,不,不,但她还是抬了抬身子,好让他把她的裙子脱掉,我的天,他每一次都给她带来如此的效果,他像螺丝钻那样钻得她都快透不过气来。古斯塔夫会突然闯进房间来的,她不仅会听不见他,而且还会一刻都不停地吊在那根把她眼泪都引出来的绳子上来回晃动。她发出一阵阵长久的号叫,眼睛睁得老大,瘫作一团泥,面色苍白,立即昏昏睡去。

“不应该去那里吗?”罗贝尔问道。

她这样待着已经有多长时间了?现在几点了?她支着一个胳膊肘,撑起身体来。哦啦啦,这都什么事呀,我都快受不了啦。她只睡过去了几分钟。请把我的裙子递给我,好吗?她笑了,你嘛……他们收拾起他们的战利品,下楼去了。

“罗贝尔!”

蕾昂丝指了指落地窗。

“啊,对了,真他妈的!”

他忘记了该做的事。

“想一想她到底是怎么说的呢?”

玛德莱娜早把一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罗贝尔一个胳膊肘撞去,就把一大块玻璃砸了个粉碎,然后他们从边门中出去,走到房屋后面,经过朝向小巷的花园深处。蕾昂丝的腿始终是软绵绵的。

他们并没有撞上茹贝尔,他只是在日落时分才匆匆过来了一下,差不多快到晚上七点的时候。哈,是您啊,先生,厨娘惊了一下。她才刚刚回到府上,先生,先生,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先生,她尽可能地做着解释。

“夫人在哪里?”他问道。

她从一早起就没有看见过她(“真可怕,太可怕了”)。他沿着半开的落地窗走过,看到打碎了的玻璃,但只是到了书房后(“我一下子还没有意识到呢”),他才明白灾难的程度。保险柜大开着(“说实在的,这让我好害怕”),抽屉撂在地上……他是如此地震惊,简直都无法正确地捋顺思路(“于是,我就打电话给警察局”)。

“您说什么?您打电话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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