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秋叶胜花(20)二更
俞大姐与一位戴着礼帽的先生在学校的操场上漫步,这位先生低声道:“主要是棉布!运输分批来运,问题不大。关键是,进了多少货,出了多少货,有人盯得紧。账目尤甚!稍有怀疑,直指秦北,就麻烦了。”
“正有一事想跟您汇报。”
“讲。”
俞大姐慢慢走着:“我在东门里住,从街坊邻居那里知道,有人从大刀会手里救下人了。此人有些背景,大刀会好似有些忌惮。我与他妻子有些往来……”
“这种人需得谨慎。”
俞大姐就道:“他的妻子我认为思想是进步的。她新派,对小鬼子有恨,对而今这贪腐尤其憎恶。人品上佳,有知识有文化,有特长……又有特殊的背景,我认为有发展的可能。”
“拖家带口,能过安稳日子,我总也心有不忍。”
“我先接触看看!都在传此人为茶行分行特聘的账房,其能到底如何,我也没见过。这几日,我正有机会与她接触……”
“勿要暴露身份!去年秋里那场日谍被杀案,被当局给隐瞒了下来,案件被封存,这叫当局尤其紧张,有人怀疑是我们的人做的!”事实上,并不是!但此人又将电报机钱财等物送到办事处,这叫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但是,不管此人什么身份,当局重视,必监管严密,“我们当更加谨慎才是。”
俞大姐应了一声,消息送到了,不能多留,这就得告辞了。
她从布兜里拿出缝补过的衣裳:“那我走了。”
“小心。”
第二天下午,桐桐正翻看账本,大门被敲响了,来的是俞大姐。
“俞大姐,快进来!”桐桐让着人往里走。
俞大姐是第二次来,这次来院子里已经郁郁葱葱了,种植了菜蔬瓜果,长的极好。那菠菜、韭菜都长出一指高,几水浇过,怕是都能吃了。
种了那么一院子,也都是整整齐齐的,杂草极少,打理的很好。
廊下荫干着许多野菜,都是嫩生生的,应该是菜园子自己长出的野菜,吃不完的都这么干着。
俞大姐看人家这日子,这一刻真就犹豫了。这么安生的日子,何必提着脑袋冒险呢?
屋外的屋檐下,金枝在练毛笔字,从去年冬天开笔之后,今春可以在家写’天地人‘’一二三‘这样的简单汉字了。边上的本子上,十以内的加减法,还是也可以算了。
金叶已经两岁了,本来正该是缠人的年纪,可因为有个更小的,这孩子就自动不粘人了。木马放在厅里,她骑在木马上摇啊摇的,根本不用大人管。
俞大姐再看看桌上的账本,桌子边摇篮里的躺着的玩耍的孩子,心里想着的事更没法去办了。她害怕打破这份安宁。
于是,只将衣裳递过去:“你看看,尺寸还行。”
桐桐拿了给俩闺女的衣裳,喊孩子过来试了试,果然很合适:“您这手艺,真不错。”说着话,她忙道:“我有一些布,今年也想裁剪个旗袍。之前怀着孩子不能穿,现在觉得也该有个女先生的样子。”
一边说着,一边往卧室去,打开柜子,抱出来三匹布:“您看,这料子虽然不好,但做家常穿的旗袍,应该也还行。我家先生也需要几身长袍,几身短褂。
布还有好几匹……您要是最近不忙,能在我这边做活吗?我想把夏装和冬装都给做出来。或者是,您哪一天有空,哪一天过来。”
俞大姐就有些犹豫,这并不是很方便。
桐桐不等拒绝就又说:“我听说了,周围的街坊都说你忙,总把活往外推,可能接的远处大户人家的活儿。是人家给的工钱高吗?”
俞大姐:“……”若是多心的人,这可不就坏了?
她只能说:“近处好几个裁缝,都是本地人。他们不开店,在家里接活。我也是怕麻烦,同行是冤家,多是走的远一些,偶尔去城北一些厂子里接点缝补的活。”
“那也不好把老主顾丢了。我这边不急着穿,你啥时候有空啥时候过来就行,按件算工钱,您看成吗?我不怕人说,我也不是本地,只当不知道有其他裁缝就完了,也不怕得罪谁。”
俞大姐就没法推辞了,直接去了尺子:“我给你量!”
这一量就笑:“你这生了三个孩子,也没走样。”胸不垮,臀也不垮的。
两人商量着配色,这个颜色配什么盘扣。——定下来,俞大姐干脆就不走了,这边有针线,能裁剪,是人家的侄女学针线置办的,啥也不缺。
外面的光线好,晌午干脆都在外面。一个大大的案几上,她在这边裁剪做活,那边的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的极快,她甚至都看见对方双手翻飞,两只手在打算盘。
看着看着,她自己手里都停下来,只看着对方的手和翻账本的速度。
一本账本完,她停下手里的活,在边上的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裁剪下来,用浆糊将这裁下来的纸张贴在账本的最后。
俞大姐扫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两地运输:本月来回七次,耗运费二十一元,此乃陆路运输之费用。而若走水路,七次只需银钱十四元。请说明为何弃水路而走陆路。
俞大姐:“……”若没有理由,中间就有七块钱是被贪墨了。实际走的是水路,可报账报的是陆路的费用。<
所以,账目上并不是明晰罗列的正确,计算的正确,就不存在问题。
桐桐又开始翻下一本账,这一本账的问题是:茶叶耗损大。这家的茶砖她买过,可以说是一斤的茶砖,带包装是一斤二两,去掉茶砖包装,几乎都是一斤一两。但这都按一斤算的!为的就是怕数额不够,缺斤短两。
按理说,茶砖不同于散茶,对吧?散茶损耗,有零有整是正常的。但是茶砖损耗,九斤八两,损耗十一斤四两,损耗八斤六两……
这是干什么?不管什么原因,茶砖不能售卖了,那就是数砖块了。多少个砖块,多少斤,这才是茶砖的报损方式。
但是,或许人家把茶砖拆开,然后把水浸土染的切下来,剩下的按照散茶卖了?所以有零有整?
她不了解这个情况,只把疑问写下来。如果是后者,那没有问题;若是前者,这必然是做账的人疏忽大意,仓促间为了平账,造假的时候出了问题了。
俞大姐甚至发现,人家有一份简报。
简报往出一摆,上面的当天的重大事件都在上面,甚至于当天的天气情况。
看个账本,摆着简报干什么?
桐桐翻着简报,再对着账本:“七号全城戒严,搜南山土匪刘老七,偏这一天运茶叶,又说茶叶被扣押,未曾归还……天不亮外面就乱了……”为啥这种情况还要出货?
这本账的问题,她没给贴在外面,还是夹在里面。万一就是人家店里想瞒这一部分呢?咱也别给人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