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低等文明

7号楼的顶层房间，灯光刺眼。

苏辰没有关灯。他坐在床沿，背对着窗户。面前的桌子上，一杯水已经凉透。他不想喝。巨大的疲惫感包裹着他，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从精神深处渗出来的乏力。退休。这个念头最近频繁出现，像野草一样疯长。他想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买一栋带院子的房子，最好还有一条小河。他甚至想过，也许可以学学钓鱼。这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份闲情逸ag逸。

他向后仰去，重重地躺在床上。天花板的白色灯光照进他的瞳孔。他闭上眼。疲惫像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意识在下沉，坠入一片温热的黑暗。他仿佛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出租屋，窗外是城市的喧嚣，手里捧着一碗泡面。那种一无所有，却也无所畏惧的轻松感。真好。

突然，黑暗被撕开一道裂缝。冰冷的蓝色光芒涌了进来。

不是记忆。是它。

苏辰的意识瞬间绷紧。他试图挣脱，但那片黑暗像沼泽一样黏稠。他无法醒来。

……

熟悉的系统界面没有出现。只有一片破碎的，闪烁不定的蓝色光点，像一片数字星尘。没有任务，没有倒计时，什么都没有。只有死寂。

“又来？”苏辰的思绪在黑暗中回响，“这次又是什么？让我去造航母，还是去搓原子弹？”

没有回应。那些光点只是在无声地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不稳定感。

“装死？”他冷笑，“你最好现在就给我一个造不出就抹杀的任务，一了百了。”

光点猛地一滞。随后，一种全新的感觉刺入苏辰的脑海。那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而是一段纯粹的，混乱的信息流。像有人把一整本字典撕碎了，强行塞进他的大脑。

……信号……衰减……

信息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一种……情绪？

苏-辰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非……任务……状态……

……通信……协议……建立……失败……

苏辰的脑中警铃大作。这不是平时的系统。平时的系统是冰冷的，是绝对的，是神祇一样的存在。它只下达命令，从不解释，也从不“交流”。

“通信？”他的思绪变得锐利，“你管那种单方面的命令叫通信？”

蓝色的光点剧烈地收缩，然后又猛地扩张。更多的信息流涌了进来，这一次，它们不再那么混乱，仿佛在竭力维持着某种秩序。

一个概念被直接投射进他的认知里。

*催化剂。*

苏辰咀嚼着这个词。他感觉荒谬。“催-化剂？我？我不是你的执行者？你的奴隶？”

*执行者……概念……简化……便于……低等文明……理解……*

信息依旧断断续续，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晰。苏辰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低等文明。这个词，系统是站在谁的立场上说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你对‘低等文明’的一种……引导？”

*点燃。*

又是一个陌生的概念。

*在……文明……荒原……点燃……科技……之火……*

苏辰的呼吸停滞了。他一直以为，系统是地球文明的某种终极产物，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或者是最顶级的机密。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你不是地球的东西。”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蓝色的光点暗淡了一下，像是在默认。

*投放……随机……筛选……宿主……*

“投放？谁投放的？你来自哪里？”苏-辰追问，他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试图从这破碎的信息中，拼凑出真相。

这一次，他没有得到直接的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宏大而悲凉的意念。像是在观看一场盛大文明的落幕，无数的星辰熄灭，无数的“火种”被抛向无尽的黑暗宇宙。

*文明……火种库……*

*延续……是……唯一……目的……*

苏辰彻底沉默了。他明白了。这个寄生在他脑中的东西，更像是一个漂流瓶。一个承载着某个早已逝去，或正处于巨大危机中的高等文明的……遗物。而他，苏辰，只是那个在海边偶然捡到瓶子的幸运儿。或者说，倒霉蛋。

“所以，完成任务，是为了让‘火种’延续下去？”

*是。*

这个回答，清晰而迅速。

“那我算什么？催化剂？一个让火燃烧得更旺的工具？”

*你是……条件。*

“条件？”

*你的成功……是……火种……存在的……必要条件……*

苏辰忽然笑了，笑声在意识的黑暗空间里显得空洞而讽刺。“那我真是太荣幸了。一个高等文明的存续，居然系于我这个‘低等文明’的个体身上。这听起来像个笑话。”

他停顿了一下，思绪如刀锋般锐利。“但是，火种本身呢？既然你是如此高等的存在，为什么会沦落到需要一个‘催化剂’来维持？”

这个问题，仿佛触及了某种核心禁忌。

蓝色的光点开始疯狂闪烁，像一台即将报废的机器，发出最后的警报。

警告！……能量……过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