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协议启动
“收到。授权码确认。”内部通讯器里传来一个冷静但略带电流杂音的回复，“‘炼狱’协议启动。核心一区物理闸门将在九十秒后永久封闭。”
九十秒。
这个数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捅进了所有人的脊髓。
“等等！赵指挥！我的人还在b7扇区！他们正在抢修备用冷却系统！”一个分管后勤的工程师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抓住赵谦的胳膊。
赵谦没有看他，甚至没有动一下。他的身体像一尊钢铁雕塑，钉在紧急控制台前。“那是他们的岗位。”
“但协议里没说要放弃抢修人员！他们可以撤出来的！”
“协议变了。”赵谦的回答没有一丝波澜，“现在，他们的岗位就是为我们争取九十秒。”
他甩开那个工程师的手，后者绝望地瘫倒在地。
整个控制室的剧烈摇晃没有片刻停歇。头顶的管线爆开，喷出白色的冷却剂蒸汽，瞬间弥漫开来，给红色的警报灯光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柔光。主屏幕上，那个黑点已经扩张到了原先光球的三分之一，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点，而是一个纯粹的、吞噬光线的虚空。它周围的空间被扭曲，连带着屏幕上的数据流也一起被吸入其中，变形，然后消失。
“没用的……一切都晚了……”陆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碎片，“那个‘数据幽灵’……它不是异常谐振，它一直都在！它就是核心本身的一部分！”
缪文航终于动了。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那面走向末日的屏幕，而是看着赵谦。“数据幽灵？”
“一个……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逻辑结构。”陆风双手在控制台上疯作，但屏幕上只有一行行的访问被拒绝，“它潜伏在最底层代码里，我们所有的安全协议都绕过了它。不，是它设计了我们的安全协议！它把增益回路变成了自己的食道，把约束场变成了它的牙齿！它在学习，在成长！”
他的喊叫变得尖利，“我们以为自己在创造太阳，其实我们只是在给一个恶魔搭建祭坛！现在祭品就是我们自己！”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缪文航对着赵谦问，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摇晃和警报的轰鸣，“用更多的人命，去填一个已经失控的窟窿？”
“这是唯一的答案。”赵谦抓起通讯器，切换到另一个频道，“所有安保单位，执行‘壁垒’指令。任何试图从核心区强行闯出的人，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赵谦！”缪文航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你这是屠杀！”
“我是在止损，缪教授。”赵谦第一次正视他，那张冷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赌输了，赌注是整个基地，甚至更多。现在，我来收拾你的烂摊子。用我的方式。”
“你的人也在里面！”
“从他们穿上那身制服开始，他们的命就不是自己的。”赵谦说，“我的也是。”
“内部通讯频道即将关闭……三十秒倒计时。”系统合成音冰冷地播报。
“指挥官，”一个年轻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是之前确认命令的那个警卫，“闸门……闸门外还有工程部的人在冲击……我们……”
短暂的沉默。
然后是几声沉闷的枪响，被电流声扭曲得不成样子。
“……通道已清空。祝您……武运昌隆。”
通讯切断了。
死寂。
除了机器的轰鸣和建筑的呻吟，控制室里再没有人说话。那个被甩开的工程师在地上无声地抽泣。陆风放弃了操作，瘫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沾满了看不见的鲜血。
缪文航看着赵谦，这个他一直认为是莽夫和障碍的军人。在这一刻，缪文航感觉自己毕生建立的科学信仰、对未来的所有构想，都在这个男人冷酷的命令声中，被砸得粉碎。科学的尽头不是赌博。赌博至少还有赢家。科学的尽头，是当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后，那个负责关上盒子的人。而他，缪文航，只是那个亲手打开了盒子的人。
“自毁程序将在五分钟后启动。”赵谦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执行着最后的流程，“所有人员，撤离至地下三层避难所。”
没人动。
恐惧已经凝固了空气，也凝固了他们的腿。
“这是命令！”赵谦嘶吼，第一次显露出一丝人性的暴躁。
控制室的金属大门在他身后滑开。
就在这时，整个基地猛地向下一沉。不是摇晃，是下沉。仿佛脚下的大地被瞬间抽空了。失重感只持续了半秒，接着便是一股更加狂暴的力量从地底深处传来，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主屏幕上的画面彻底消失，变成了一片代表信号中断的雪花。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已经印在了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结构……结构应力超过临界值百分之七百……”陆风看着自己面前唯一还亮着的小屏幕，喃喃自语，“我们正在……被撕开……”
***
与此同时，距离地面研究中心五公里外。
一辆重型装甲运兵车在颠簸的荒原上紧急制动。轮胎在砂石地上划出四道深深的沟壑。
车厢内，苏辰被巨大的惯性甩向前方，幸好被安全带牢牢地固定在座位上。她扶正头盔，看向车外。
什么都没有。只有被探照灯照亮的、一成不变的戈壁。
“怎么回事？”她问驾驶员。
“不知道！”驾驶员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一丝颤抖，“大地……大地在发抖！”
不是错觉。苏辰能感觉到，那股震动正从座椅，通过她的脊椎，传遍全身。它不是地震那种无序的晃动，而是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共鸣。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兽，正在地底深处发出心跳。
她解开安全带，跌跌撞撞地走到车厢后部的观测窗。
远方的地平线上，研究基地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突然，一道无声的光环从基地的位置猛地扩散开来。它不是爆炸的火光，而是一种纯粹的、扭曲空间所产生的视觉效应。光环扫过夜空，连天上的星辰都为之扭曲、摇曳。
紧接着，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横扫而至。装甲车厚重的外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吱嘎”声。车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屏幕同时闪烁，然后熄灭。
只剩下应急的红色照明灯，和那来自地底深处，越来越强烈的脉动。
苏辰扶着冰冷的舱壁，稳住身形。她知道，那不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