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没有人抱怨

老杜的承诺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质疑。

苏辰收起地上的图纸，卷成一筒，动作不快不慢。

“地基的位置，就在这里。”他用脚在车间中央的水泥地上画了一个大致的范围，“往下挖两尺，把挖出来的土和碎石分开堆放。”

老杜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墙角，从一堆工具里翻找出一把断了半截木柄的铁锹，又找了一把鹤嘴锄。他把鹤嘴锄扔给身边的小杰。

“挖。”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挥动铁锹，狠狠砸在水泥地面上。

“哐！”

一声刺耳的巨响回荡在空旷的车间里。

水泥地只裂开一道细微的白痕。

老杜没有停顿，第二下，第三下。每一次都用尽全力，断臂的袖管随着他的动作甩动。

小杰抱着比他还高的鹤嘴锄，学着父亲的样子，费力地举起，然后砸下。他的力气太小，锄头落在地上，只发出一声闷响。

赵铁柱和李猛对视一眼，默默地走过去，一人拿起一把大锤。

“我们来砸开地面，你们负责挖土。”赵铁柱对老杜说。

老杜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只是退开一步，让出了位置。

车间里只剩下沉重而单调的敲击声。

苏辰转向老王头。“王师傅，耐火砖的事情，要拜托你了。”

“图纸上写的配比，我记下了。”老王头的神情很专注，他搓着手，“耐火土，煤渣，还有一种叫‘熟料’的东西……就是烧过的耐火土？”

“对。”苏辰点头，“我们可以先把一部分耐火土用火烧制，然后敲碎，再混合进新的泥里。这样能防止砖坯在干燥和烧制时开裂。”

“这个法子好。”老王头眼睛一亮，“我去调配。这可是个精细活，不能马虎。”

他说完，就带着两个还算机灵的幸存者，去了车间角落那堆耐火土旁边，开始进行小规模的配比试验。

一时间，整个车间都动了起来。

砸地的，和泥的，搬运废料的。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虽然沉默，但一种无形的秩序正在形成。

苏辰没有闲着。他独自一人走向那堆分拣出来的废铜烂铁。

“这些，就是我们的矿山。”

他之前的话还在众人耳边。

可怎么把这些形态各异的废料，变成能投入高炉的“矿石”？

苏辰拿起一根扭曲的钢筋，又捡起一块厚重的机器底座。它们的含碳量和杂质完全不同。如果这么直接扔进炉子，炼出来的只会是一坨毫无用处的废铁。

他需要一种方法，一种能初步处理这些废料的方法。

“切割，然后锻打。”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他找到车间的电焊机和切割设备。幸运的是，备用发电机里还有一些柴油。他启动了发电机，刺耳的轰鸣声瞬间盖过了敲地的声音。

戴上护目镜，苏辰打开了等离子切割枪。

蓝白色的电弧亮起，发出嘶嘶的声响。

他将一块厚钢板固定好，切割枪的尖端对准钢板。高温瞬间熔化了钢铁，铁水四溅。他控制着切割枪，在钢板上划出一条直线。

这个过程消耗的体力和精力是巨大的。仅仅切割完一块半米见方的钢板，他的额头就已经布满了汗水。

李猛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我来吧。”李猛说，“这东西我以前在工地上用过。”

苏辰没有逞强，把切割枪交给了他。“切成拳头大小的块状，尽量规整。”

“好。”

有了李猛的加入，废料的处理速度快了很多。

另一边，老杜和小杰已经挖出了一个半尺深的坑。老杜的动作很慢，但他挖出来的每一锹土，都堆放得整整齐齐，碎石也被归拢到另一边。他确实是个干建筑的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发电机供电的几盏大灯亮起，将车间照得通明。

晚饭是稀粥和压缩饼干。

没有人抱怨。

老杜和小杰分到了双份的食物，这是苏辰承诺的。老杜默默地把多出来的一份推到儿子面前。

“多吃点，明天还有的挖。”他的话语依旧生硬。

小杰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苏辰，小口小口地吃着。

晚饭过后，工作继续。

老王头的耐火砖试验成功了。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配比，用木头做了几个砖坯模具，开始带着人量产。一块块湿润的土砖被整齐地码放在角落，等待风干。

赵铁柱则在研究苏辰给他的另一张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