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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大势

你父亲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杀降邀功,谁能厉害得过他?

许尽欢心中冷笑,却冲陈漠北翘了翘大拇指:“厉害。”

“许尽欢,你知道吗,我父亲曾领着一千人,骑行两天一夜,穿过不毛之地,突袭敌营。

敌营里足足有五千人。

长途跋涉,以一敌五,我父亲竟然还打了胜仗。

他和他的兵也曾被困在大漠的风沙里,整整十天十夜。

所有人都以为要死在这里了,我父亲说,就是死,我也要把你们的魂魄,一个一个都带回去。

就因为这一句话,他们活了下来。

许尽欢,你知道这十天,他们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

许尽欢摇摇头。

“喝马血,生吃马肉,才活下来的。我父亲说,在沙漠里,别说马肉,就是人肉,为了活命,也得咬牙吃下去。”

一瞬间,许尽欢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我父亲打得最难的一次仗,是他带着三千兵诱敌的那一次。本来说好,左路大军会赶来支援。

哪曾想,左等右等,左军恁是没有一个人来。

我父亲见势不妙,下令撤退,却还是被鞑子兵,穷追猛打了几十里,最后逃出来的时候,三千兵只剩下不到三百。”

陈漠北的眼眶慢慢湿润。

“你知道,当时左路大军的人是谁吗?”

“谁?”

“正是郭阳的父亲郭怒,我们两家的嫌隙,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陈漠北咬牙:“我父亲说,他看着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一个倒下去,牙都要咬碎了,可是没有办法,只能扔下他们。

我父亲说,都说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可没有人知道,很多时候让将士们送命的,不是敌人,是自己人射来的暗枪。

我父亲还说,他常常做梦,梦到那些死了的兄弟们,他们一张张脸都冲着他笑,笑得他眼泪都流了下来。”

陈漠北的眼底,慢慢有血色涌上来。

“那一仗,我父亲也受了伤,大腿被箭射、了个对穿,虽然侥幸没伤着骨头,却也落下了病根。

母亲心疼父亲,求他别这么拼命,凡事悠着些。

父亲说悠个屁,你整天呆在大宅院里,就以为边境的天地,和宅院里的天地是一样的?

哪天你去边境走一遭,看看那边老百姓过的日子,你眼泪都能哭干了。

许尽欢,我父亲从小锦衣玉食,没饿过一顿饭,没少穿过一件衣,他本可以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高高在上,看不见人间的苦。

偏偏,他自己要去看,要去管。

你说,他是不是英雄?”

不知道是不是茶浓了,许尽欢嘴里弥漫起难以言喻的苦涩。

苦涩往外蔓延,他突然觉得坐立难安,只好走到窗口,望着天际的那抹青色,缓一缓心神。

半晌,他从牙齿缝里咬出一个字:“是。”

是英雄又如何。

那是你的英雄,别人的英雄。

于我而言,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许尽欢不想听陈漠北说他爹,怎么怎么厉害,于是转过身,岔开了话题。

“据我所知,永和帝还有一次北伐,你父亲为什么没有再随驾?”

陈漠北眼中的血色,更浓重了。

“永和帝晚年,朝廷最大的争斗,是跛脚太子和汉王之争。我父亲从头到尾都站太子,几次谏言后,就失了帝心。”

许尽欢对那段过往略知一二:“站太子是对的,后来不就太子上位了吗。”

“可在当时,没有几个人说父亲是对的,就连张右青都劝,让父亲做人不要太硬、太刚,多顺着些大势。”

陈漠北眼中有冷光。

“我父亲说,什么是大势,民之所向,才是大势。一废一立之间,多少人要死,多少家要亡?

张右青劝不过,只能随我父亲去。

那几年我父亲除了练兵,不问任何政事,陈家的门庭也慢慢冷落下来。

倒是被我母亲嫌弃的那些父亲的手下,还常常来家里喝酒。

可惜,我母亲死得早,不曾见到这一幕。

否则,她一定会说,拿刀的人,粗归粗,心却是实的,那些瞧着衣冠楚楚,满口大义的人,实际上是风往哪里吹,就往哪里倒。”

许尽欢嘴角暗暗抽动了一下,“但事实证明,老侯爷才是真正有远见的人,后来,他又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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