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凉夜迢迢两个小时后,席玉麟从那…… - 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 - 去码头搞点薯条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80章凉夜迢迢两个小时后,席玉麟从那……

第80章凉夜迢迢两个小时后,席玉麟从那……

两个小时后,席玉麟从那密闭的屋子里出来,挽着她出门,她仍旧没回过神来。他拿胳膊捅她,“你问了吗?”

“什么?”

“那个......药。”

她忘了。

席玉麟一点儿也没生气:“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你非要跟过来,到底是要打听什么?”

“不重要了。何炳翀不会放弃我的。”

席玉麟生气了,“你假作我太太去找钟擎闲聊,就是聊他?”

霍眉这时才从恍惚中完全恢复过来,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立刻就退缩了,松开手,疾走到前面去。这人情绪太不稳定,小婆娘也不带这样的。霍眉懒得理他,回去把项链包好放回盒子里,在何炳翀回来之前,她再不会取出它;又向各路神仙祷告,保佑她嫁入豪门。

她甚至自己跑了一趟青霖寺,泰山娘娘不仅掌子嗣,还掌姻缘。

夏天快过去了,何炳翀还是没来。

她的存款快要告罄,迫不得已,去巴青日报找谭枫桥;一打听,才得知他在自己回来的当月就离开了巴青,说是要去天津应聘《大公报》,报道这个国家搏动的伤口。她不知道伤口不伤口的,只知道王苏也说过有事可以找他。读了书的男人都一个样儿,为了更远的不幸,罔顾近在眼前的不幸。

心情郁郁回了家,席玉麟的工作也完成了,拿到了两百,买了一个纸杯小蛋糕给她。霍眉真的没心情在一个五块多一个月的单人公寓里庆祝二百块的收获,什么也不说,搁在板凳上。席玉麟摸不定她的主意,又不敢跟她说话,以为她会吃的;结果她到第二天早上都没碰,小蛋糕坏了。

他去上班,说把垃圾带下去,其实还是把小蛋糕吃掉了。只是有一点点酸,蛋糕里嵌的杏仁还是很好吃。

油漆厂的工作是除了春节以外全面无休的,他已经风雨无阻地上了大半年班,觉得灵魂都死了一半;如果霍眉再天天摆着张臭脸不理他,他就死完了。他向来惯于忍受,因为没读过什么书,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遐想,明明忍受着,却不觉得自己是在忍受。

半座城市相隔,有人的忍受却挨到了头。

刘洪生一动不动地坐在太师椅上,他的肘边,堆了一箱崭新的硬币;他的脚下,跪拜着刘靖。

“你真想好了?”他哑声说,终于翻出钥匙打开抽屉,开始找他的契书,“你的巅峰期远远没过,再唱几年,我能说不准把你推荐到重庆的剧团去;现在离开,你什么都不是。”

刘靖闷闷地说:“想好了。”

刘洪生平日里不觉得自己老,现在却情不自禁地想:怎么一个个都离开我?我是个老家伙了,身边还是需要故人的啊。语气一变,陡然严厉起来,“不珍惜青春是最可恶的!我到现在都没有唱够,那么多好角色,已经换了年轻演员,再不是我的了。你现在什么都有,结什么婚?”

刘靖把头埋得更低。

契书扔在了地上。他慢腾腾地捡起来,揣进怀中,当真是鬓发焦灼、行李萧条。窗外太阳亮堂堂的,对着一排油烟滚滚的小饭馆,无风无雪,无山无庙。他拿回自由的同时,把林冲交还回去了。仓促地离开自己待了二十多年的漱金,坐上门口那辆车,不是上梁山,是搬去女友的富贵檐下。

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他又把契书掏出来看了看,又问:“去重庆......是一定能去?一定能成角儿吗?”

刘洪生叹息一声:“如果你做决定前要问,就别做这个决定了。”

他点点头,把契书折好,眼泪啪嗒一声掉在上面;纸的年代久远了,差点把纸打穿。刘洪生又叹息一声:“含不住泪,该下台了。”

“我最后......拜别你。”刘靖一抹眼睛,扔了行李包袱,想往后台跑。不勾脸,那不叫戏。而门口停着的车忽然按了两下喇叭,执勤的徒弟伸长脖子往外看。

若勾了脸、换戏服,到时候还得洗脸、将衣服换回来,不知道耽误多少时间。他刹住脚步,又跑回堂屋,刘洪生的坐姿就没变过,脸上的表情却变讥讽了,“你师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要尊重观众,你脸也不画,尊重我吗?”

面前是标准的中式堂屋摆设,左边放一把太师椅,坐着刘洪生;右边放一把太师椅,曾经坐着席芳心。中间是一张高桌,摆了刚才用过的钢笔;壁上悬挂一副巨大的唐明皇画像,右联是“板鼓铿锵敲醒富贵黄粱梦”,左联是“琴瑟婉转飞上神仙白玉楼”,横批“蜀戏冠天下”。他站在这庄严的一切面前,感觉自己无限缩小。

刘靖拿了那支钢笔,打开笔盖,直刺眉心。血珠渗出来,用手指往上一抹,是为武生的“英雄扡”。

“凉夜迢迢,凉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轻不惮路迢遥......”他在满屋的阳光中大吼起来,大瞪着眼,要从白日里看出一个风雪夜,“......实指望封侯也那万里班超,到如今生逼做叛国红巾,做了背主黄巢!”

这一走,他便离开巴青,去成都了。

“望家乡,去路遥;望家乡,去路遥。想母妻,将谁靠?俺这里吉凶未可知,她、她那里生死应难料。呀!吓得俺汗津津身上似汤浇,急煎煎心内似火烧。幼妻室今何在?老萱堂恐丧了。劬劳!父母的恩难报,悲号!叹英雄气怎消?”

他侧翻做的太急,往前栽了几步,又更大力度地做动作;掩面、手抖已不是演的,剧烈的情绪冲击着他,英雄末路,他唱出了一次最好的林冲,“怀揣着雪刃刀——怀揣着雪刃刀!行一步,哎呀,哭、哭号啕!”唱到最后“高俅哇啊啊啊——贼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气息从来没这么宽过,喊得荡气回肠、天灵共振,排山倒海的孤勇从他喉头奔出。

定把你奸臣扫。

扫谁呢?他茫然地想,谁对不起我?

血已经从破口处沿着一侧鼻翼留下来,甩得地上星星点点都是。刘靖再次跪下来磕了个头,缩着肩膀,不敢看他,带着满脸余红小跑出去了。

他出了古旧、泛着霉味儿的漱金,仰头吐出一口气;与此同时,席玉麟一矮腰,钻回了采光极差的小屋。

霍眉仍然不怎么搭理他,专心地、几近疯狂地做着鞋子,她身上有种奇妙的香味。他觉得这味儿很熟悉,又不好开口问。一连几天都如此。某天回来,霍眉只穿了肚兜和内裤就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满屋都是那种味道。

席玉麟心里大骂一声,抓住肚兜的颈带把她拽起来:“你碰大烟了?”

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瞪了他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试图把他推开,似乎不打算做任何解释。下一秒,她直接被拎到站起来,颈后的绳子都勒进皮里了,席玉麟在上方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她,大吼道:“你又碰大烟了?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

“松手!前几日我去卖鞋子,路上看到一家烟馆,那个味儿飘出来,是它勾着我......哪有那么容易戒掉的?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烟馆每次的最低消费也是五块。霍眉明明是个节俭的人,为这东西,理智都不要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继续骂?打她一巴掌?道理哪需要他讲给她听,她比他聪明得多。

霍眉忽然刺耳地嚎叫起来:“松手!勒到我了!”

“你像个疯子,你看看你的样子!”

“松手!”

“烟瘾都戒不掉,鲶鱼精不会要你。你找个卖大烟的过去吧。”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已经把手松开了;而霍眉反应迟钝,以为他还揪着自己,铆足劲儿一头撞过去。两人叠着摔到地上,她压在他的身上,犹然恨恨地照着他的鼻子掴了一掌。

有两秒,席玉麟张着嘴,没发出任何声音,现在才几近破音地“啊”出来。霍眉一瞬间都要被他的叫声刺破耳膜,这下好了,神志也清明了,立刻弹射到一旁,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刚才脑子不清醒......”她瞠目结舌,看着他极其痛苦地翻了个身侧趴着,连弓起来都做不到,只能直挺挺地僵成一块木板,试图去扶他。席玉麟立刻颤声大喊:“别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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