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白鹿书院,砖厂异事
第二天,禹州城北郊。
方影牵着毛驴站在路边,往左边望过去。
栖霞山余脉那边云雾缭绕,草木葱绿,一条清澈的小溪像带子似的绕着几处青砖黑瓦的老院子,高低错落,看着挺雅致。
往前看,宽阔的禹水河隐约能看见,河面上有不少船来来往往,还能隐约听到船工喊号子的声音。
再往右下方看,前朝永业六年建的白鹿书院,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房子中间,露出几个翘起的房檐。
“就是这儿了。”
方影心里再没了犹豫。
“接下来该仔细查查王家的底细,再定招揽的办法。”
说完,他就牵着驴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乌云越聚越多,一层层压在头顶。
离住的小院还有半刻钟的路时,一阵狂风过后,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方影早准备好了蓑衣和斗笠,不慌不忙地穿上。
他会九霄引气术,未来几天的晴雨、什么时候起风,比官府里测时间的漏刻还准,肯定错不了。
他骑着老驴,慢慢往前走,穿过街上慌慌张张躲雨的行人。
另一边,刘香君撑着油伞,从雇来的牛车上下来。
一想到这次的差事,就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这几天一直下大雨,山上塌下来的土石把路堵了,到现在还没通。
前几天,东家名下在城北郊的一处砖窑,有个大客户订的青砖因为路断了没法按时交货,对方不接受三倍赔偿,闹得厉害。
因为对方是个难缠的商人,而刘香君当账房,口才好,又有点急智,东家就派他来调解。
所以,这时候虽然是中午,他连趴在桌上歇一会儿的空都没有。
他撑开伞,穿着布鞋踩过积水。
看着眼前高低起伏的山,几处砖窑、瓦场散落在这偏僻的地方,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东家答应,要是这事办好了,不仅能休息三天,还有额外的赏银,下次账房管事有空缺,肯定先提拔他。
“熬着,熬着,总会有出头的那天!”
刘香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想到以后有可能升职赚钱,脚步也轻快了些。
……
工部的巡检官陈清远从骡子拉的车上下来,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窑场门楼的屋檐下,显然等了很久。
一看到他们这队人到了,那男人立刻堆起笑,招呼身边的人撑伞,想过来迎接。
“不用麻烦,张窑主太客气了!”
陈清远赶紧摆手,撑开自己带的油纸伞。
大雨哗哗的声音和窑场里传出的干活号子混在一起,满耳朵都是,好像天地间就这两种声音。
雨水从年轻巡检陈清远的伞沿滑下来,远处的山和房子都笼罩在一片模糊的水雾里。
虽然被拒绝了,被叫做张窑主的中年人脸上笑容没减,还是热情地领着众人往里走,嘴里说:“各位大人冒着雨来检查,真是辛苦,不如先到我那简陋的屋里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那茶是托人从南境带来的,今年春天头一茬采的云雾芽尖,味道挺好!”
陈清远客气地笑了笑:“张窑主不用费心,一路上坐车,没受风寒。您也不用这么周到,我们就是例行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尽快走。”
这话一说,张窑主眼里那点热切才不太明显地淡了些。
进了门楼,就是一处不小的砖窑场。
虽然明显是最近打扫过,但很多工序看着都粗糙随便。
陈清远皱了皱眉,心里更烦了。
很宽敞的晾坯场上,稀稀拉拉搭着几处草棚,初步晾干的青砖坯子就堆在棚下。
这时候,旁边两个窑工的小声聊天传进了他耳朵里:“奇怪了,那几堆好坯子又少了几十块,难道真有什么鬼怪在捣乱?”
这话触动了陈清远的心思,他转头问身边的张窑主:“听说你这窑场前几天丢了些砖坯?报了官也没结果?”
一听这话,张窑主立刻叹气:“是啊,到现在也没抓到小偷。”
而话题到这就打住了。
陈清远带着随从把窑场各处仔细检查完,眉头皱得更紧了,直截了当地说:“张窑主,不是我们故意挑剔,你这窑场规矩不合,工序上也有不少毛病,尤其是晾坯这块最明显。”
张窑主勉强挤出点笑,解释道:“大人明察,这都是因为洪水山崩,路断了,烧好的砖运不出去,烧一窑亏一窑,坯子只能堆在这儿。”
“再说……”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点别的意思,“往常我这窑场都合规矩,上个月工部主事大人亲自来查过,也多有体谅。”
陈清远脸色立刻严肃起来,语气强硬地说:“不管怎么说,这些已经受潮的砖坯必须扔掉,不然我怎么保证你以后不会用差的冒充好的?”
他性子耿直,最讨厌这种推卸责任、藏着猫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