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她抱住双腿坐着，瘦削的双肩上罩着深黑的袍。昏黄的微光描绘出她无血色的肌肤，细腻润滑地好像脆弱的瓷器。

觉察到一丝响动，她回首，发便从她的肩落下。

冰蓝的眸子在看到他的时候微微眯起，然而她并没有说话。

一步一步，他向她靠近，走入微弱的光芒里。

她的双眸凝视着他，没有回避，没有透露任何的情绪。

他走到她的面前。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随即她开口了。

“她……”

“没错，是越然用反继术把我带到这里。”

“你现在……”

“我不是来和你说道理的。”

“那么……”

“我也不是来跟你谈佐助，”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也不想跟你谈越然。”

“看来……”

“我也不是来谈论关于你的计划。”

她侧首看他：“什么时候你也喜欢打断别人的话。”

“你不是总说我爱绕弯子么。”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停顿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的话，你要对我说什么？”

出乎她的意料，他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

微凉的记忆里，曾经的那个少年也似对她这般的微笑过。

那一年樱花正盛，他拉着她的手带她看遍了整个山谷的花海。

也或是她终于通过了手里剑术的考试，满天的火烧云下，他紧绷的表情化为了一个简单的笑……

他若是笑，必是这般的微笑，不放肆，不张扬，内敛而……

她不由后退一步。

他便上前一步。

“事到如今，无论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骗了你。”

她张开口，声音湮灭在沉默中。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他说得很干脆，甚至没有思考去组织语言，“我把你带回木叶并让止水对你施术洗脑，我把你变成伊贺钦，为了救你，也为了救另外的那个伊贺钦。没有错，我欺骗了你。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你坦白，不，恰恰相反，我处心积虑的断绝你与过去的一切联系，我以为只要你忘记一切，就能成为真正的伊贺钦。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就像灭族的那一天一样，我以为我那样做会保护佐助。”

他闭上眼又睁开，这一次他直面着她，黑色的双眸没有回避也没有退缩。

“可是我知道你在慢慢恢复记忆，你想要试图找回自己。于是我便越陷越深，你越是努力，我便越是阻止。讽刺的是，那个时候宇智波一族与木叶的矛盾全面爆发。我既希望你忘记一切，却又还妄想使用你的血继来达成封印九尾的目的，那是我做过的这辈子最愚蠢的事情。没错，那是个愚蠢的错误，我失败了，而最终的惩罚是过继术把我们捆绑到了一起。

“即使如此，我依然没有醒悟过来……”

她无言的看着他，冰蓝的眼中燃起莹然的光。

“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我总是没法放下。明知道我对佐助的计划对你没有公平可言，可是我还是做出了那样的抉择。我以为你会不甘，你会反对，可你却微笑着对我说了三个字，我理解。

“于是我便继续自我欺骗着，说服自己你会理解我，你会明白……”

“明白什么？”她反问他。

他顿住。

“明白什么？”她眼里的蓝色在沸腾，“理解你的所有欺骗都是有原因的？理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理解你掌控我的一切都具备合理性？！

她也笑，带着讥诮与讽刺。

“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想要说什么？说即使你错了，但你也有正当的理由？还是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我，一切都不过是你犯下的愚蠢的错误！那么我呢？你给过我解释么，你给我哪怕一点的选择吗？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以为？你以为自己所认识的所有一切都是对的么？而我呢，因为没有和你一样强大的力量，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宇智波鼬，我不傻，这一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或许我没有你那么强大的忍术，但是我不傻！”

为什么要说如此无用的话，又为什么要对他发泄怒火，所有这一切都该死的毫无用处，都仅仅是发泄而已！而暗部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幼稚的发泄，难道最实际的不是用冷酷的手段报复回去么？！那么为什么要说，要吼，就像现在一样的，毫无一点尊严与体面的！

然而她是如此的愤怒！

根本无法抑制，这些年来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他要该死的向她坦白呢，为什么他要道歉呢！就让一切僵死到底好了，他们不是应该角力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吗！为什么要挑起她心底最深沉的感情——感情，对暗部来说，根本毫无价值！

“如果你恨我的话……”他看着她，垂下双眼。

“恨你！不是如果，而是我真的恨你，我恨你，你这个混蛋！”她听见自己吼了出来，不再是轻而柔的讥诮，而是真正的怒吼。

“为什么我要关心你所关心的！为什么我必须服从你对我的安排！我告诉你，我最讨厌被别人安排，无论是你还是爷爷！你们都是混蛋！”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大义，也不关心村子的那些恩恩怨怨，反正你在暗部待久了，也知道所有的人都一样，人性就是那样一回事，木叶也好，雾隐也好有什么两样！所有的人都一样！连你都一直想着算计我，你跟他们没有什么两样！而我也和你没有两样！——你知道的不是么？你知道我也在算计着你。从你灭族的那一天就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