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丞相的失算
丞相府,书房。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烛火在紫铜鹤嘴灯中静静燃烧,将赵严的身影长长地投在背后的书架上。
他正在练字。
笔尖饱蘸浓墨,悬于一张澄心堂纸上,引而不发。他享受这种万事尽在掌握的感觉,如同他操纵朝局,落子无悔。
刺杀一个被他捧起来的小太监,本是他今晚随手布下的一步闲棋。目的是敲打,是警告,是让那条看似听话的狗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一个时辰前,“天影”传来消息,玄字级杀手已经就位,只待韦德落单。
算算时间,此刻,韦德的尸体应该已经凉了。
他很满意。这步棋,不仅能除掉一个可能失控的棋子,还能借机在宫中制造混乱,让他有机会安插更多自己的人手。一石二鸟。
书房的门被极轻地叩响了三下,这是心腹的暗号。
“进。”赵严头也未抬,声音平稳。
一个黑衣管事闪身而入,动作快得像只夜猫,落地却无声。他跪在地上,头深深埋下,不敢看赵严的脸。
“事情办妥了?”赵严淡淡问道,笔尖终于落下,一个铁画银钩的“杀”字跃然纸上,力透纸背。
管事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相爷……”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出……出事了。”
赵严的动作一顿,笔尖的墨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破坏了整个字的完美。他的眉头,第一次在今晚皱了起来。
“说。”只有一个字,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
“‘鬼面’……失手了。”
赵严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天影的玄字级杀手,代号“鬼面”,从未失手。
“他逃了?”
“不……”管事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恐惧的颤音,“他……他死了。”
“啪嗒。”
赵严手中的紫毫毛笔,掉落在镇纸上,溅起一小串墨点。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一个天影的玄字级杀手,死在了皇宫里?被大内侍卫围杀了?”
“不……不是……”管事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是……是被韦德……杀的。”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毕剥”声。
赵严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心腹,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近乎荒谬的笑容。
“你是在跟老夫说笑吗?”
他缓缓端起手边那盏雨过天青色的汝窑茶杯,杯中是刚沏好的君山银针,热气袅袅。
“一个太监,杀了‘鬼面’?他是怎么杀的?用唾沫淹死的,还是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死的?”
管事不敢接话,只是将一份刚刚用飞鸽传书收到的密报,用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赵严没有去接。他的目光如同利刃,刮在管事的脸上:“你,说给老夫听。一字一句,不许错漏。”
“是……”管事咽了口唾沫,强忍着恐惧,将密报上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刺客潜入坤宁宫,韦德高声示警,以灯笼击之,身法老辣……以碎石为暗器,击伤刺客脚踝……”
听到这里,赵严的眼神已经变了。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太监,倒像是个江湖老手。
“……韦德以身为饵,被刺客短剑贯穿左肩,却死死缠住刺客,状若疯魔,用撕咬……拖延时间……”
赵严端着茶杯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无赖打法?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贪财怕死、巧言令色的韦德吗?
当管事说到最关键处时,声音都在打颤:“……刺客不敌侍卫,欲遁上屋顶,韦德……韦德在昏迷前,掷出一块碎瓷片,于数十丈外,将宗师刺客从屋顶……击落!”
“……最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夺过刺客的短剑,亲手……捅进了刺客的心口。”
管事说完,整个书房再次陷入了死寂。
赵严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暴怒和难以置信的铁青。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韦德被一击毙命,韦德侥幸逃脱,甚至韦德与刺客同归于尽。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这剧情荒诞得连三流的说书先生都编不出来!
一个太监,用一块碎瓷片,把一个宗师从天上打下来?
这他妈是天神下凡,还是阎王索命?!
“后续呢?”赵严的声音,冷得像冰。
管事不敢犹豫,急忙道:“后续……皇帝与皇后亲临现场,目睹了韦德……浴血护驾的全过程。陛下……陛下龙颜大怒,当场下令,将韦德……用御用步辇,抬回养心殿偏殿,让所有太医会诊救治……”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