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江遐面无表情：“自己去要。”
两人一起下了车。
他们来的不是最早的，绿草如茵的庭院里已经有了一些宾客，不过今天的主角是樊夫人，江遐没什么事情，江昀更是只是走个礼貌的过场，用不着积极。
楼下的庭院不算大，但布置得雅致华贵几张垂花小圆桌摆放得错落有致，几位客人正闲散交谈，穿着优雅长裙的侍女端着托盘从宾客间穿过，气氛一派怡然。江昀看中的花环就是桌上的装饰品。
江昀打量一眼江遐的神色，见他平静如常，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和对面迎上来的几个客人打招呼。
这些客人都是皇室近亲，和樊夫人关系较为熟稔的，对江昀和江遐来说就是七大姑八大姨了。
一个围着钻石纱巾的老太太走过来，目光在江昀和江遐中间转了一圈，笑着说道：“你们兄弟俩竟然一起来了？真是难得——听说二殿下前段时间去长夏郡避暑了？”
这是皇帝的姑姑，论辈分两人该叫姑奶奶。
兄弟两人问了好，江遐道：“……是，住了几天。”
老太太很显然根本不了解长夏，长夏郡这地方说避暑着实有点牵强了，热起来的时候比帝都毫不逊色，一穷二白的仿生人都热得想在家里装空调。
老太太对这种养老休闲的话题十分感兴趣，表情向往：“是住在乡下吧？环境是不是很好？”
江遐点头，环境好是无可置疑的，不然不可能拍出那么清楚的银河。
兄弟两人应付了几路客人，江遐就被老太太牵走了，一边喝侍女端过来的凉茶一边回答各种长夏郡乡下生活方面的问题。
聊到最后，老太太流露出几许怅然，“可惜那儿太远了，气候又和帝都不一样，我这身子骨从年轻的时候就容易水土不服，老了更是经不起折腾了——你是怎么突然想起到长夏的？”
江遐拿杯子的手顿了顿。
他看着老太太笑了笑，“皇宫太闷，听说那里气候好，人也好，就去了。”
老太太：“人也好？”
江遐：“……是挺好的。”
他看见江昀已经在四处打量拍照了，不时还对着智脑发一段语音，不过经常有人上前和他说话，所以总是絮叨到一半被打断。
这时一个侍女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不是普通的小侍女，而是樊夫人身边的女官，她碎步到江遐这边来，微笑和老太太问过好，就对江遐客气地低声说道：“殿下，夫人听说你来了，想让你进去和她聊聊天。”
老太太道：“那你快去吧，你母亲和你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樊夫人作为今天的主角，宴会开始之前没有和客人们一起品茶赏景，而是独自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镜子梳理头发。
她的头发是天生的卷发，乌黑如墨，十分浓密油亮，由于保养精细，看起来就像假发似的，这样一头头发，放到哪里都是令女人艳羡的。
楼下渐渐传来喧闹声音，她静静听着，一言不发，拿着雕花的桃木小梳一下一下从头发里梳过去。
两个侍女侍立在身后，一个捧着放玫瑰花瓣的托盘，一个端着洗手用的小银盆。
在皇宫里做侍女是个人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待遇丰厚，尤其碰上樊夫人这样的主人，每天她们需要做的事就是去花园里摘花，伺候夫人梳妆沐浴，跟上流社会贵族子弟打交道，保不准以后也能有个夫人当当。
樊夫人捏着梳子，对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继而把头发一拢，身后的侍女见状马上走过来，在水盆里倒上温水，然后将准备好的花瓣撒进去，试好了水温之后就端到樊夫人面前。
樊夫人年近不惑，但面容保养得极好，又或许是天生老得慢，一张脸几乎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乍一看竟是看不出年纪，说是四十有人信，说是二十也许也有人信。
她擡起眼皮，看了看侍女端过来的鲜花水，没有伸手，问道：“人都来了？”
“来了不少，不过还没到齐。”侍女半低着头回答。
樊夫人“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呵了呵水，慢慢洗手。
她洗得仔细，就着鲜红的玫瑰花瓣将十指细细地擦拭，洗完了仿佛还不舍得这点余温，手在水盆浸泡了片刻，才接过毛巾擦干净。
“江遐来了么？”
她擦着手，垂着眼睛，忽然问道。
侍女：“二殿下刚刚和大殿下一起来了，正在楼下。”
侍女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地问：“夫人，有什么话要带给二殿下吗？”
众所周知，按平常来说，这对母子虽然住在同一座皇宫中，却一年到头也不见几面，彼此之间好像有排斥力似的，但昨天晚上那位殿下和摘花的侍女碰上，还聊了聊天，而樊夫人更是似乎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让人把二殿下问过的那些花送了过去，一时之间竟然仿佛母慈子孝似的。
事情的走向超出常态，所以侍女才问了这话，觉得夫人可能是有话想和二殿下说了。
樊夫人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不用带话。”
侍女一愣，由衷觉得这位夫人的心思太过难猜，简直像根风中的小草，谁也不知道它下一秒会往哪飘。
樊夫人把毛巾放回去，“让江遐上来一趟，我想见他。”
侍女：“……”
江遐被女官领着上楼，女官把他带到起居室，女官俯身给他倒了茶，“殿下先坐，夫人还在换衣服，稍后就来。”
江遐微笑示意她不用管自己。
这别墅的二楼是樊夫人平时生活起居的地方，江遐以前似乎是来过，不过应该是很小的时候了，记忆早已经十分模糊，当时他刚刚能记事，只记得那时候父亲和母亲还住在一起，二楼的卧室里是一张很宽的双人床，垂挂着鹅黄色的床帐，他偶尔好奇闯进去的时候，会看见父亲坐在床边上看书，樊夫人在梳妆台前梳理那头很黑很亮的头发。
因为太过久远，记忆已经成了零碎的片段，不过有个细节他倒是记得相当清楚，就是那次他问父亲看的是什么书，父亲说是杂志，把书给他自己看，他拿着那本杂志来回胡乱翻，试图看明白，但最后因为不识字放弃了。
好像还不小心撕掉了半页。
江遐一时不察，沉浸在了回忆里，再回过神时才发觉这座小楼一切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十几年过去，似乎只是装饰变了一些，除此之外就连楼梯上的栏杆都像那时候一样发亮。
桌上的热茶飘着白气，热量渐渐在空气中散了，拿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凉，江遐喝了半口，又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