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饭菜上齐与人员到齐还需要点时间,大家此刻坐下多在嗑瓜子闲聊,见成平和裴夏坐下,公差老董从桌子下拎出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往桌子上一放,大手豪迈一挥:“小成,裴医工,吃零嘴。”
“嚯,发这么多?”成平起身,抖开布口袋翻看:“锅巴,糖,干果,大冬枣,嘿,还有蜜饯儿,乖乖……”说着,她把东西扒拉出来几些到桌面上,挨个儿给大家分。
老朱捏起个大冬枣,咔嚓咬一口,哈哈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喜冬那公母俩不在真好,不然这些东西大家伙儿都见不到个影子!”
老朱侧边,暂代第三班总都头的陈司磕着瓜子笑问:“怎么说?莫不是他媳妇一个人能把这些都吃了?”
“她吃才吃多少啊!”老董抓起一把瓜子,同样感叹。
老朱用力一点头,指了下桌子上被成平拨出来的零嘴:“她不吃,她拿!见什么拿什么,上上次聚餐,菜都没上齐呢,她就把咱们班领的麦子酒,一下装走只剩四五瓶!”
“是啊,”老董接话道:“她一个妇人家,我们说不得什么,只能给喜冬说,楼总也不好多说,笑着让喜冬管管他媳妇,结果喜冬屁都不放,好多次大家下职回来,闻见喜冬身上酒味,他皆是闭口不提,吃独食,嘿。”
老岳剥开个糖,递给半晌都没抠开糖纸的成平吃,道:“以往咱们聚餐剩下的酒水,都是拿去老朱那屋,待哪日遇上饭棚有好菜,老朱就打回去点菜,唤大家再去他那儿小聚一下,那两口,呵。”
陈司笑着一拍手:“我嘞去,大家对他两口意见这么大呢!”
“是他两口做事太自私,怪不得大家不仁义。”老朱探身把面前的果饮递过来:“小成,你和小裴喝这个。”又叮嘱道:“成,你可千万看护好咱们的酒!”
男人极少会在人背后说他人长短,老董老朱今次如此说,不过是因为简方多次将司里分给大家的酒、水果糖果之类占为己有,甚至就连不与人争短论长的老岳都看不过说两句,遑论好吃酒的老朱老董。
“可不是,他们做事太过分,只愿意占别人的便宜,丁点亏不吃,谁能受得了。”成平附和着大家的话题,边把唯一的一瓶杜康酒揣好,边把膝盖压在竹筐的盖子上。
框子里放着大家这次聚餐的所有酒水,本就一人两瓶麦子酒,少的可怜,万万不能再让谁给偷去。
成平说罢,大家又嘻嘻哈哈聊起别的,不一会儿,书吏房的人宣布年夜饭开始,此前要各部所班上报的节目,大家在临时腾出来的小戏台子上表演起来。
一道道菜肴有条不紊从大厨师的锅里被送上餐桌,文首钊回家过年去了,坚守在司的副司正汪泓焘象征性地讲了几句话,罢,聚餐开始,大家举杯动筷看节目,觥筹交错,起坐喧哗。
饭桌大,放的远的菜成平够不着,新上一道拔丝鸡翅,老岳旁边的老朱边给陈司说话,边给成平碗里夹几个鸡翅,行为自然,成平端起碗吃鸡翅,转过身看人家表演节目。
小鸡翅才啃一个,专心看人家唱戏的成平,拿筷子的手冷不防猛按到竹筐盖子上,随后扭回头来,她果然看见有一只手伸进了竹筐里。
顺着那手臂往上看,入目是第四班一个男人的脸。第四班坐在第三班旁边,偷酒偷到了成平眼皮子底下。
“给两瓶麦子酒呗?”男人的手被卡在竹筐里,笑得几分殷勤:“就两瓶。”
班房与班房之间常有合作,大家基本也都认识,都头上官们之间大都是关系不错,而老朱让成平看着酒,目的就是成平乃女子,寻常也不直接和其他班对接公务,不怕得罪那些厚着脸皮来要酒喝的人。
果然,成平放下碗筷,紧紧按着竹筐盖子,一张脸上没了丁点看戏时的轻松笑意。
她顶不喜欢那些为喝个酒就干这种下做事的人,语气没来由生硬起来:“不给,一瓶都不能给,我们的人都不够喝。”
坐在那男人旁边的中年男人也转过身来,拉了拉成平袖子,同样笑得殷勤:“都是都捕房的同僚,借两瓶酒罢了,回头还你们三瓶!”
成平摇头,坚定不给。她手按着竹筐盖没松,分明能感觉出来拿酒的人手里还拿着两瓶酒。
“怎么个事儿?”和旁人说话的老岳发现不妥,转过头来笑问对方。
“没,没事。”对方放下拿到手里的两瓶酒,悻悻笑着。
感觉对方松了手,成平亦松手,容对方将手收回去。
小戏台子上正一声高调唱到句“撩袍端带下大殿”,博得底下阵阵喝彩,成平继续啃鸡翅看戏,这个小插曲便算是过去了。
吃完鸡翅,成平转回身来,就近往碗里夹几块烧腐竹低头吃,碗里忽然被老岳夹进来块红烧肉。
红烧肉放的远,成平一直没能够着,遂擡起头,容老岳继续夹红烧肉。
罢,成平埋头吃菜,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侃得热闹,好菜吃着吃着,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成平后背一下。
成平咬着海蜇菜扭头,竟还是方才那两个借酒失败的四班人。
“嘿呦怎么了,”成平嚼叭嚼叭海蜇菜,要笑不笑问:“没借给你们酒,想要找点事儿?”
那二人相视笑笑,转回去继续吃饭。
成平也没怎么,继续闷声干饭,熟料不到片刻,后背竟又给人拍了一下,她扭头,还是那一中一青年两个人。
这回,成平还没开口,老朱酒杯往桌上一磕,笑对那二人道:“干什么?不兴欺负我家小孩子哦,来,这个给你们,拿去玩吧。”
老朱探身,把摆在桌子正中间的杜康拿给那两人,二人飞快接过酒,窃窃笑着转回他们四班酒桌。
老朱抿着嘴憋笑,四班人的话在阵阵嘈杂中传入成平耳朵:“日他娘,空瓶子啊……”
成平扶额笑,笑得耳朵脸颊阵阵发热。
又过些时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巡检少司温离楼,自带一副碗筷和凳子挤到三班酒桌。
“老温你怎么才来!”陈司朝温离楼晃手中空酒杯,眼睛里闪闪发着明光:“呐呐呐,莫怪兄弟招待不周,没酒了。”
老朱也拿起空酒杯晃几晃:“连空酒瓶子都没了呢!”
以往酒餐相聚,书吏房分发酒水每班一桌两瓶杜康或仰韶,这回年聚,因受冬血热控制失败影响,珑川缩减歆阳公府开支,只发了一桌一瓶杜康。
一桌坐十来个人,就算抛去成平和裴夏,剩下的人堪堪只够一人分一个杯子底儿的量,塞牙缝都不够。
“嘿,这好容易聚一回,还能不让兄弟们吃高兴?”及膝高的木凳子往大家挤出来的空位上一放,温离楼坐下身,碗筷往桌上一摆,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瓶仰韶彩陶:“兄弟们,干呐!”
“哎呀,温司够意思!”脸颊微红的老朱忙忙起身接酒,三两下打开酒挨个儿给大家倒上:“小成,我成,你倒上倒上,六七瓶麦子酒的量嘞,别自个儿枯坐着闷头吃!”
一瓶酒一圈下来刚好倒完,老朱将杯子举起,哄气氛道:“来来来,小成也端起杯子,大家伙儿干了这杯!干呐!”
“干干干!”班众起身干杯,大干一年,生生死死,分别聚首,所有感情都在酒里了:“干呐!”
此一岁,内外无兵,风调雨顺,年大熟,疫无碍,当庆!当大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