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河
爱河
越弥没再和他说话,把电视的声音又放大了一倍。
戚衍对她这种无视自己的行为没有介意,越弥吃过药后需要早休息,他拿着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小。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越弥的怒火——她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跳到他身上,两只手的指甲瞬间抓上他的脖颈。
戚衍反应迅速,擡手接住她的身体,脖颈上立刻多了两道血痕。
他坐到床边,一只手攥住越弥的掌心,让她无法随意动弹。
越弥确信,他五分钟前说的那句话证明她的计划是有效的,现在她还需要继续催化。全是破绽就等于没有破绽。她大喘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和他继续战斗,喉咙忽然梗住一般,下巴压到他的肩头。
戚衍怀疑越弥以前学过武术,上一次她和他“战斗”的时候无意间做了一个动作,那是太极云手的动作。虽然她的病情总是反复,但身体肌肉和反应速度以及爆发力可远超出他的预料。如果没有身体的底子,她也不可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他捉住她一根手指,看着她参差不齐的指甲,轻轻弹了一下她的甲面:“我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如果你需要强身健体,我可以为你请一个陪练。”
括弧,女陪练。
越弥却没出动静。
戚衍不禁低头,在还珠格格的煽情bgm中,越弥的喘声很低微。她的眼眶下有一圈淡淡的青紫痕迹,身体居然开始发抖。他皱起眉准备打电话叫医生。越弥却勾了一下他的手掌,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消下大半。
她侧头想要吐东西,但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怎么了?”
戚衍现在必须承认,看到越弥痛苦的样子,他内心会出现一种久违的烦躁。他拍着她的后背将吸管压进她的口腔,越弥喝了一口水,喘息一声,转过头躺下来。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双臂微微发抖,戚衍听到了她口中断断续续的呓语。
她的额头上冒出一层汗水,那声音很轻。
他听到她说,很痛。
戚衍前几天去拜访过一位民俗学家,是本地研究所的一位教授。萨满教在国内还是太过神秘,但他从教授那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有些萨满教的传人是通过“承担痛苦”来实现心愿的,这里的心愿当然指的是他们“接单”后要为客户完成的事情。虽然没有系统的书面理论,但这种“回馈”的方式在中国本土神神鬼鬼的传说中占有很大的比例。
你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越弥要做这场法事,就必须用自己的身体承担后果。
原本他不信这些,事实上现在也是半信半疑——
他擦着她头上的汗,将她抱起来靠进自己的身体。越弥喘了片刻,在他的怀抱中逐渐安静下来。她睁大眼睛,用他的衬衫袖口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恢复力气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声咒骂他一句,然后将电视的声音调高。
戚衍看向电视屏幕,询问的声音温柔和气:“医生说你不能熬夜。”
越弥看了一眼钟表:“现在才几点?”
她的手臂搭在他肩上,倚着他看小燕子。紫薇的声音刚出来两秒钟,她擡头看向他:“你这么闲,那去给我煮包火鸡面吧。我要吃三养的,只放三分之一酱料,出锅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整点芝士。”
“……你现在要吃清淡健康的食物,饿了?”他低头,“我让厨师做些清淡的菜送上来。”
“不吃。”越弥满脸烦躁。
“我不吃什么鹅肝鱼翅燕窝,一点味都没有。我要吃火鸡面,我要吃火鸡面,我要吃生菜黄瓜蘸大酱——你知道我们东北人不喜欢吃太清淡的菜吗?”越弥在他耳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段,然后咯咯笑一声,“这就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代价。我告诉你,我巴不得有人养着我。但我的要求你要是满足不了,你睡觉都别想安生——”
越弥笑得非常邪恶,但笑了两声似乎肋骨又在痛,所以止住声音。
戚衍捏了捏眉心,但语气仍然很耐心:“东北大酱?我明天会告诉厨师,需要到你老家购买吗?”
越弥变了变脸:“为什么非得是明天?戚衍,你连我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还学别的霸总搞囚禁play啊?”
戚衍紧皱着眉头理解越弥口中这些新潮的词语,虽然没听说过,但结合整句的意思他还是基本搞清楚了她话中的情绪。他点了点头,再次把电视的声音调小,在轰轰烈烈策马奔腾的主题曲中擡头:“那也没有哪个被囚禁的女孩会突然说要吃东北大酱,而且必须是立刻马上吃到。”
越弥吹了吹遮住自己眼睛的发丝:“现在有了。”
戚衍转头时轻叹一口气,把电话拨给了徐青峰。徐青峰在保卫室里值班,听到电话里的要求,他疲惫地关上了对讲机。但徐青峰家里还真有酱缸——他快七十岁的老娘爱吃,每年都会做大酱。
等得到确定的答案,越弥又躺了回去。
“算了,这么晚了别折腾徐哥了,”越弥用手撑着下巴,“我只想折磨你而已。”
戚衍注意到她的语气:“徐哥?你现在和青峰很熟吗?”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越弥记得自己已经回答过一遍了。她主动躺进被窝闭上眼睛,似乎觉得困了:“他是我的保镖兼保姆,我不和他熟才不正常吧?啊,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陆荣是不是改过年龄?”
话题又被引到另一个男人身上,戚衍转过头,语气微冷:“你知道的还不少。”
“这又不难猜,他的属相不对,所以我的反应才很大。”
“当天晚上,属龙的人要回避。他的年龄被改大过两岁,按照原先的年龄算他应该属龙。”
越弥坐起身,她的眼睛里像是沉着无数光点。
“这件事差点把我害死,你知道吗——”
戚衍自然无话可说,因为眼下除了道歉,没有任何可以让越弥消气的办法。她倒也没有死抓着这件事不放,相反语气还淡了一些:“不过我收了你那么多钱,肯定要承担风险。做都做了,现在改行也来不及了。”
“但是我不会再继续了,”越弥认真地看着他,“戚衍,我们之间的信任危机无法解决,那我很有可能下一次再受到更严重的伤害。你也可以说我只要做戏给你爸看就好,但是这种事做多了也会消耗我的生命。这件事的道理很简单,比如,你敢总是到寺庙里做戏给佛祖看吗?”
戚衍在看那盒药,一盒1700元的药,越弥以前做法事收到的报酬能买几盒?
他转头看她:“你不需要做法事,也不需要做戏。”
越弥好像觉得这话很荒谬,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那我现在在这里的意义是?我们一开始的交易不就是你出钱,我出力吗?”
他沉默地看着她,手指碰到药盒的边缘,锡箔纸发出细微的响声。
越弥在他的注视下愣了愣,靠着床头坐起来。
“你——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就让我一直住在这里白吃白喝吧?”越弥一惊,“你爱上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