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告官
那句话必然会传到赵青炜的耳朵里。
若是两年前,他或许会因这句不知真假的话彻底绝望,但如今的他已不是当初那被他人随意动摇的弱者。
无论有没有所谓的“真遗诏”,他都是执政数年的皇帝。他不是被架在高处的傀儡,历经磨难与挣扎,在不甘中抗争稳坐龙椅,就没有人能轻易将他驱赶下去。
他与华太后,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只有共进退这一条路可走。
因此得知华明德说出那句话的第一时间,赵青炜所想的是,所有知情者,都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真遗诏”最有可能藏在被华太后封存起来的先帝寝宫,幸好太后去了西郊园林,否则还真不好动手。经过一番寻找,在封存的先帝寝宫中找到这只打不开的密盒,赵青炜便将班贺召入了宫中。
而现在,班贺却拒绝开启这只密盒。
赵青炜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内里藏着精妙机关的盒子,谁也不知道“真遗诏”是否在其中。
殿内一片沉寂,左右内侍都退到门外,只有君臣二人独处。
赵青炜抬手抚在冰冷的密盒:“朕只是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班贺不动如山:“陛下,臣实在不明白,陛下既然有得到这只密盒的能力,为何还要在乎盒子中装的是什么?陛下,凡事一定要探个明白吗?”
赵青炜收回手,班贺或许真的不知道盒中装的是什么,但一定有过猜测。
他知道,这密盒开启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也知道,密盒落在赵青炜手里,就不会再成为他的威胁。
的确,盒中装着什么都不会影响结果。
最可怕的得位不正的谣言他已经挺了过来,所谓的“真遗诏”出现得太晚,那么它就只能是假的。
赵青炜释怀一般笑了:“你说得没错。这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盒子罢了,里面装着什么,都不重要。”
班贺躬身一礼:“陛下圣明。”
皇帝召见过后,班贺听闻户部侍郎华明德曾试图求见太后,却被华太后拒之门外。
三日后,收到皇帝赏赐的美酒。华明德终于结束了惶惶不可终日,畏罪自尽了。
毕竟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皇后的父亲,皇帝还是想留几分面子,让他死得体面些。
现在死了,还能给他一个风光大葬。要是畏死不肯自行了断,将来就指不定是什么罪名落到头上了。
班贺独自坐在窗前,回想起很多人,很多事。
他拿出铜盆,烧了些纸钱,告慰先人之灵。
当年被逼死的俞燔与俞贵妃,若泉下有知,亦能含笑九泉。
哪怕是当年那个孩子,也成了当今杀人不见血的帝王。世事无常,朝中波云诡谲,若非还有所图没有实现,他并不想留在官场中。
陆旋在西北征战,也并不只是因对自己的一句承诺,也有他的抱负。
等事情有了了结,班贺想,他们又会何去何从?
写给陆旋的信发出,班贺探寻许久的阿桃行踪有了消息,但并非是从陆旋留给他的人口中得知的,而是从范震昱口中。
范震昱脸色铁青地找上门来时,班贺还道他又在外同人吵了架,却不想他一开口:“班大人,不好了!”
班贺正经了神色:“发生什么事了?”
范震昱难以启齿,踌躇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刑部大牢关押了一名女子,名叫杨桃。”
班贺面上血色尽失,疑问道:“你说那名女子叫什么?”
范震昱语气沉重:“那名女子自称姓杨,名桃,玉成县人士。如果我没记错,当年杨典史从衙门请辞,带一对母女回渝州,那女孩就叫杨桃。我想起你曾在她家中借住过,立刻来告诉你这件事。”
果然,看班贺这样激动,显然是记得她的。
班贺情不自禁抓住范震昱手臂,追问:“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怎么会被抓起来?”
范震昱道:“我也是翻看这两日的卷宗才发现,杨桃要状告的是当朝户部侍郎。”
班贺一刻不耽搁,跟随范震昱去往刑部监牢。
在狱卒的带领下,班贺来到一间阴暗的囚室前。囚室内关着一名女子,抱膝蜷缩一团坐在墙角。
班贺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女子,极力克制声音颤抖:“阿桃……”
囚室内的阿桃循声侧过一点,随即身体彻底转了过去,面向墙壁:“班先生,我不想你见到我现在的样子。”
她声音哽咽沙哑,班贺痛惜不已,向身旁人下令:“把她放出来。”
身旁狱卒掏出钥匙,正要上前开锁,却听囚室内的阿桃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我不出去!他们把我关了起来,想叫我息事宁人,休想。除非朝廷查明真相,否则,我绝不会离开!”
班贺立刻看向范震昱,这到底怎么回事?范震昱同样刚知晓这件事不久,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下边人说了。
阿桃寻到刑部击鼓鸣冤,但显然刑部吏员并未将一个小女子放在眼中,态度十分敷衍。
阿桃跪在堂下:“民女状告当朝户部侍郎施可立,乃是他人冒名顶替。他原名何文昌,玉成县人士。”
那官吏道:“你有何证据?”
阿桃:“民女没有证据,但民女所说句句属实。只要派人去查施大人老家过往邻居,老师同门,总会有认得人的。”
堂上官员懒得理会她的话,径直道:“胡闹,施大人是朝廷三品大员,因你一句话,就要千里迢迢,查遍施大人亲族旧友?人人如此,岂不是乱了套。没有证据,就是诬告。来人啊,此女胆敢诬陷当朝官员,把她关押起来,严加审问。”
好在范震昱有事无事就喜欢往刑部跑,随时关注是否有新案件,没有让他们实施刑讯逼供。
毕竟在大理寺供职,监查案件审判是否公正是范震昱的职责所在。他在官场多年,为人刚直敢言,谁都敢得罪,声名在外,刑部官员也不敢轻易招惹他,生怕他翻出什么陈年旧案来,够人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