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100章
100第100章
◎鱼肚◎
顾依音脑子转得飞快,想起来之前丈夫叮嘱她一定要顺着老太太,就抹起了眼泪:“娘,您教导的是。”
毕竟是亲女儿,老夫人面色缓和,反倒是心疼起了她。
顾依音觑见娘的脸色缓和,立刻拉着老太太开始哭诉:“娘,也不是女儿忤逆,实在是京城居住,样样都要花钱……喝水要花钱买,柴火要花钱买,就连倒夜香都要雇人来倒,家里就算再有钱也禁不住这花费,再说你女婿要坐稳官职,就少不得要打点上司宴请同僚,女儿也难……”,说着就按照与丈夫的商量将京城衣食住行的花钱之处夸大了十二分说出来,又哭又叹息,务必要勾起母亲对自己的怜惜。
顾老夫人再怎么清醒也顾念着唯一的女儿,见她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就忍不住想起她幼时也是这么哭泣的,大儿子从书院回来必然会哄她吃芝麻糖,想到儿子已经驾鹤西去,昔日其乐融融的三人如今只剩下母女相依为命,就也缓和了许多,长叹一口气:“也罢,一文钱让人折腰,你们也有不得已之处。”这一出手就拿出了一千两银票。
待女儿走后她才回过神来:顾依音的嫁妆有不少,光是那正阳门外那处小铺子赁金就能达到五十两租金,其余地段的铺子虽然只有10两一年,但架不住她奁产里的铺子数量多啊!
粗略一算商铺赁金、田产出产,这哪里就到了跟娘亲急赤白脸讨钱的地步?
再回想这几年,女儿三五不时就写信来要钱要东西,东西上没有亏待过她,可还是毫不满足。
老夫人倒不怕给女儿钱,只是担心这钱根本就花不到女儿身上,以她对李家的了解,这钱多半是进了李家人衣兜。
如今自己在世还好,等自己随着儿子步伐而去,留下的大太太不方便管,三个庶子都是面子情,如果现在不扶持她认识到李家人的真面目帮她脱离苦海,只怕女儿的苦还在后面呢!
老夫人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镇定:这回特意千里迢迢来京城,不就是为了解决这桩事吗?
她苦笑一回思忖一回,开口吩咐下人:“来人,去叫老二媳妇和五娘子叫来,我有话问她们。”
等两人进来,老夫人开门见山就将刚才的事告诉了她俩:“也不怕你娘俩笑话,我这是有心无力,再怎么清醒对上音姐儿眼泪就黔驴技穷了,当初在太原府我也影影绰绰听说了小五怎么帮寿姐儿的,所以只能请小五出山帮我处置一番。”
崔氏和顾一昭对视一眼,果然大宅门里没有秘密,再怎么保密还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寿姐儿和离背后有顾一昭的手笔。
顾一昭心里想:怪不得老夫人这回不顾年长车马劳顿都要跟自己一行人来京城,原来不是探望女儿这么简单。
说不定当她听说寿姐儿之事后心里就已经开始谋划这次谈话了。大宅门里的宅斗达人,果然是谋定而后动,铺谋定计先于兵马粮草。
崔氏就诚惶诚恐行礼请罪,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惶恐:“娘,先前帮寿姐儿也是胡闹,幸亏大嫂宽容,也兼之寿姐儿时她亲堂姐,两人算平辈。这件事才算过去,如今她一个小孩儿家只该潜心待嫁才算贞静,哪里好插手出嫁姑母的事?”
“好你个老二媳妇。”顾老夫人会心一笑,“倒是先跟我讨要免死令牌,我老婆子明着跟你说了:这件事必然不会让音姐儿跟她婆家知道半分,也不会让小五因此被什么人记恨上,你没看我唤你们过来连身边最得力的赵顺家的都寻个由头支走了吗?”
崔氏看屋里果然没什么人,再回想一路过来,正房静悄悄的,回廊上连个鹦鹉都不见,可见老太太是存心保密了。
她就略微放下心来,不过嘴上还要说:“小五平日里帮着料理家业不假,可到底能力不足,恐怕不足以让老夫人满意。”
顾老夫人唇角的笑意更甚:“平日里看你这个儿媳老实,如今也不老实起来,事情先没接,倒先开口跟我讲了这么多条件,先是护着小五不要她得罪人,又是帮她争取好处不让她白做工,你啊!”
婆媳甚少这么调笑,崔氏就也陪着笑:“还是娘懂我,只是小五这孩子既然唤我一声母亲,我替她打算也是应当,虽然知道娘出手大方也疼孙辈,不过我到底是做回小人先问娘给小五讨要点劳务费。”
“这匣子赏给小五玩罢,就当我的谢礼,只要你姑母能愿意与那李家碾米行和离,还另有一份谢礼。”顾老夫人爽快将桌上一个红漆螺钿镶百宝的梳妆盒递过去。
崔氏打开梳妆盒差点被晃花了眼:上下两层,上面一层大红哆罗呢配黑真丝丝绒花边的盘托上,安安静静躺着猫儿眼、红剌子,绿助木剌、西域来的鸦鹘电气石等各色宝石,看着就价值不菲。下面一层想必也不少。
崔氏心里飞速估量了一下,大约价值五百两,这些银子对一个庶女来说是很大一笔金额,她就看向了五娘子,等她表态。不过嘴上还要再替五娘子说点好话:“娘擡举小五,但媳妇丑话说到前头,娘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手段不比小五老辣?只不过只是因为顾念亲情下不去手,所以若小五行差踏错,出的点子惹得母女不和或让老夫人伤心,娘可千万莫要怪小五啊。”
顾老夫人尽收眼底,不由得叹气:“你这嫡母,当真是把小五当亲女儿疼。”,她自问做不到,又想起老二家的曦宁婚事顺遂婆家疼爱,觉得或许是二儿媳妇积德行善才有了女儿也被善待的福报,又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待几位庶出子女亲切些。
她胡思乱想,就听得五娘子点头脆生生应下:“祖母,小五愿意接下这档子事。”
顾一昭有自己的打算:她打算在京城开店,虽然之前通州之围时小赚了一笔,但要在京城开铺子还是捉襟见肘,这次正好借机赚些t银票,再者借助此事跟顾家更高一级主宰老夫人拉近关系,最后一点嘛,就是纯粹见不得小人得意,想教训下李家。
顾老夫人松了口气,看她的目光越发慈祥:“小五瞧着,这件事应当从何解决?”
顾一昭一开口就直捣黄龙:“姑母心中已经将婆家看得极其重要,我看这时候,我们就不能蛮力拆散她和姑父,也不能指责李家的问题,要用巧计而非蛮力引导姑母自己去发现。”
姑母一看就是恋爱脑,偏偏夫家是个鼠目寸光的,只看重一时的钱财,并不将顾家这门亲事的人脉、门第放在眼里,要不就会长远跟顾家搞好关系,而不是竭泽而渔只想着捞点银子走人。
好消息是这样的人家最适合用金钱拆散。
顾老夫人点点头,颇为赞许。
“一是请祖母找来姑母陪房里的账房和掌柜,问问姑母出嫁后的账目:到底收益多少、是否有抵押变卖透支的情形?钱款去了何处?”
“二是寻来陪房里跟着姑爷的小厮,李家贫寒,李公子又好面子,必然在婚后动用姑母陪房做小厮给自己长脸,即便没有这些小厮,也花重金买通一个心腹跟班,想必知道李公子平日里作息行踪,是喝酒宴请了什么人?是否有赌博放印子钱等不法之事?”,甚至是否在外面喝花酒养外室都能查出来。
“这两件事要做得隐秘,不能打草惊蛇。”
顾老夫人面露赞赏:“好,我这就着人去办。”
等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崔氏就摇头叹息:“可怜慈母心肠。你祖母半生什么手段没有?她是关心则乱分寸大乱,否则她自己也能想到这些举措。”
顾一昭也跟着摇头:“当娘的心疼女儿嘛。”,若是四姨娘、崔氏遇上这事肯定也差不多,都是理智知道不能姑息纵容女儿,可实际却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给女儿给钱。
顾老夫人果然宝刀未老,没到第二天就带来了消息:“账房说,前几年女婿还规矩,没有插手过账上的事,去年年初开始音姐儿就老让账房往她自己账上支取银子,今年上月开始音姐儿索性让李公子直接支账了,因着这事才开始所以账房还没来得及跟我报信。”
崔氏安慰老夫人:“还好还来得及,再者看来小姑自己心里也有数,一直都把账捏在自己手里。”
“只怕不能够。”老夫人满脸愁云。
原来这位李维虽然没有什么功名,人也只是个碾米行的少东家,可注重外表爱慕虚荣,平日里打扮得人模狗样,专门学着贵公子的穿衣打扮,要不也不会当初勾搭上了顾依音。
等到了京城他自然是变本加厉,学着京城里贵胄子弟穿着打扮,要只是穿衣打扮也不算大开支,偏偏他出入银楼时结交了一帮走马章台结驷连骑的豪门子弟。
那些子弟出手豪奢,带着李维玩了几次,也让他见识到了真正的红尘万丈。
李维一开始的银钱开支是衣裳、首饰、香料等,后面就是酒楼、花楼,今年反倒收敛了,不怎么往这些地方去,却往生意场上去了。
“比起做生意我倒情愿他吃喝玩乐。”老夫人说了句真心话。
五娘子点头,这不怕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就怕有抱负创业的富二代。李维并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拿着姑母的嫁妆只怕是有去无回,还不如养着他当米虫。
“只不过……”五娘子接过手里的账簿反复核查,忽然指出一处,“这个地方却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