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或鬼
眼前人或鬼
“本王几时说要你带人来了?”陆端神色冷峻。
刘子方听了他的问话,意识到什么,飞快地交代:“半刻钟前有带睚眦牌的侍卫说王爷命我带三百禁卫来湖边护卫陛下,静候王爷命令。那睚眦牌我看过,确实是真的。”
好一出调虎离山!
对方料定了陆端面对三百禁军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僵持的时间里,冒充兆王府家将的那人一定早已毁尸灭迹,等他们搞清楚了再想要查,已经来不及了。
“刘大人可还记得送信人的面貌?”易涟清问。
“这……”
冒充兆王府家将这种事,选的人自然是越普通越好,更何况家将们带着头盔,只露出一部分脸,更是难以辨认。
刘子方想了片刻,竟还真让他想起来了一些特征:“那人眉心有个小痦子,正好在头盔的边缘,他擡起头的时候才能看见。”
三人下了船,到小皇帝面前去行礼。小皇帝磕磕巴巴地说了几句免礼,神色躲闪,不敢看陆端。
原来幕后黑手还有一重打算。陆端看到他的反应,电光火石之间明白过来。
禁军来势汹汹,上来什么话都不交代就把小皇帝围起来,一问就是兆王的命令,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端终于不耐烦做摄政王,准备篡位。
恐怕不只是小皇帝这样想,禁军之中的许多人也是这样想的。陆端的目光环视一周,禁军神色各异,连刘子方的脸色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陛下受惊了,是臣的错。”陆端知道此时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索性顺着对方给他安排的这个角色演下去,小皇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紧跟着他们下来的是皇后,她被人捆着押下来,看见小皇帝像见了救星,泪眼婆娑地喊着。
小皇帝心有不忍,不敢向陆端求情,别过脸去不忍再看。易涟清冷眼旁观,知道皇后今日是捡回一条命来。
陆端前脚做了“谋逆之臣”,嫌疑还没完全洗脱,后脚就急着杀皇后,船上的人都死了,根本无法分辩皇后是不是派人杀她,搞不好脏水还会回泼。
易涟清看了一眼陆端,感觉这人还是不管不顾赶尽杀绝才肯罢休,抢先开口:“我们在船上遭了刺客,皇后娘娘受惊了。”
陆端一愣,随即愠怒地看过来:“她要杀你你知不知道!”
“王爷说什么胡话呢,”易涟清冷静回望,“要杀我的人多了,怎么可能是皇后娘娘。”
小皇帝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和皇后感情深厚,见有人帮皇后说话,连忙搭腔。皇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似乎清醒了不少,此刻不言不语,只是捂着脸哭。
陆端扯了扯嘴角:“本王倒成了恶人。”
“权宜之计,”易涟清安抚他,“至少皇后现在对我来说是安全的了。”
内侍大着胆子跑上前去解开了皇后的绳子,扶着她站到皇帝身后,几个人隐约分出了两边阵营对峙,易涟清就站在那条分割线上。
她不动声色地朝陆端身边走了一步。陆端不知想了些什么,骤然变色,怒气冲冲扔下一句:“妇人之仁!”
易涟清追不上他,只好回过头来照拂皇帝。小皇帝显然被这一天的动荡吓得魂飞魄散,疲态尽显,整个人像没了主心骨似的。
易涟清微微皱眉:小皇帝这性子也太软了些,体格倒是随了光诚帝和章德太子,不像是长命的样子。
皇后哭哭啼啼地应对着小皇帝的问话,逼急了就直说不知道,还有一人也在冷眼旁观。
惠美人除尽钗环,整理了衣衫,长发披散着,略带着一点厌恶看着皇后和皇帝两个人你来我往。
她和谁都没有关系。帝后情深她插不上嘴,兆王面前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归根结底,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有幸被他们看见一眼,还是为了一个愚不可及的梦。
似乎察觉到易涟清的目光,惠美人看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蜻蜓点水地一触,惠美人很快又低下头。
易涟清走过去,牵起惠美人紧抓着裙角的手,惠美人懵懂擡头,看见易涟清淡淡的笑意。
“我想起来了。”她说,“你小名钟奴,对不对?”
不知怎么,惠美人的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扑进易涟清的怀里,哭得近乎哽咽:“我以为你都忘了,我恨不得你永远不要想起来。”
“为什么?”易涟清先是一愣,随即拍着惠美人的背。这还是个小孩子,骨肉都尚未成长完全,便被送进宫里来了。
惠美人紧紧抱着她,哭道:“他们这样糟践我,我没脸见你。”
她伸出一只手臂,星星点点的小伤口从肩膀蔓延,易涟清轻柔地拉上袖子。那是五石散的效果。
“他们怕我得了宠转头甩掉易家,就用这种法子绑着我。”
“没事,”易涟清拍着她的背,“不要紧,五石散停了药熬过去就好了,没事的。”
惠美人擡起头:“真的吗?”
易涟清笑:“你信我。”
回到惠美人的住处,易涟清洗净了身上的血迹,换一套干净衣服出来,惠美人靠在软榻上,神情恍惚,嘴里喊着宫女的名字。
那宫女便把一包药粉递过去,正好被易涟清看见。她冷着脸夺下药粉,细细打量那宫女,问她从哪里来的。
宫女被她吓了一跳,跪下来说自己是自小跟着惠美人的,最见不得她受苦。
易怜青冷笑:“说得倒好听,就是你们这群人一直害她。”
“从今日起,你不用再在惠美人身边伺候了。”易涟清说,“还有这种东西,以后都不准再往主子身边拿。”
那宫女还想狡辩:“公主不是宫中的人……”
易涟清一言不发,其他宫女有消息灵通的连忙把她赶了出去。皇后方才得罪了她,又受了她的好处,眼下正是要讨好她的时候,别说赶走一个宫女,就是她说要升惠美人的位分也只能咬着牙同意。
闹哄哄的人都退出去了,易涟清坐到惠美人身边握住她的手:“不会嫌我多嘴吧。”
“管得好,”惠美人说,“我不敢跟家里叫板,还得公主帮我开口。多谢公主体谅我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