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我早就听腻了
殷木槿清楚,赵锦仁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但他还是没有动。
楼下气喘吁吁的赵锦仁还在努力地盯着他,见他始终无动于衷,不解地挑了挑眉。
赵锦仁开始自言自语:“看到我背的是谁了吗?怎么不动?难不成,他这样子是你弄出来的?”
赵锦仁越说声音越小,他盯着殷木槿看了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试探:“不会吧,真是你弄的,报复?那我就不救啦?”
殷木槿还是不给反应。
赵锦仁为难地叹了口气,弯了弯膝盖要把背上的人给扔下去。
沈玦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赵锦仁一歪后背,他没有意识的躯体就不受控制地下滑。
殷木槿已经扭过头,不再看这边。
眼看沈玦的身体要掉到地上,赵锦仁咬了咬牙,单膝跪地,手臂撑在积水里稳住身子,艰难地背着人重新爬了起来。
“造孽啊!”他嘶哑着嗓子骂了声,使出吃奶的劲背着昏死的人往客栈跑。
殷木槿的手下都有些战战兢兢,不敢拦也不敢帮忙。
进了门,他不满意,又强撑着把人背上楼,直到来到殷木槿身边,才双膝一软,重重跌到地上。
他闷哼一声,不再耽搁,赶紧爬起来,扒开沈玦的衣物。
一边检查,一边故意说得大声:“这人都快和尸体一样凉了,左手手臂的伤太深太长,现在还流着血,怕是不缝上的话这血就止不住,哎呀呀,这伤口里怎么又是枯草又是泥巴的,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殷木槿不回头,他就继续说:“我碰上的时候,人已经半死不死了,还保持着往这边爬的姿势,街上来往的人都是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要不是我恰巧路过又医者仁心,沈玦今天怕是要死在路边。”
过了好大一会儿,殷木槿才有点动静,转过身来,像是根本就没看见地上还昏着个人,视线毫无偏斜的落在他身上:“你怎么来了?”
赵锦仁撇撇嘴:“现在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候吗?”
殷木槿被呛了声,又不说话了。
赵锦仁觉得自己和爱操心的老母亲没什么区别,又说:“我膝盖都肿了,人肯定是背不动了,旁人也不敢碰,你确定就让沈玦在这路中央半死不活的昏着?”
殷木槿沉默了会儿,说了声“你喊人来扶你”,便俯身抱起沈玦。
赵锦仁只让十六去准备要用的东西,没找人扶,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跟进了屋。
殷木槿正拿着剪刀,剪沈玦左臂被血和泥糊成一片的衣服,听见动静,便头也不回地开口:“他都记起来了,包括七年前杀我的事。”
“大概猜到了,”赵锦仁犹豫了会儿,没有上手帮忙,“他解释了没,或许中间有误会呢?”
“没有误会。”
殷木槿回得很快。
赵锦仁对两人的关系了解不少,却不深入。
殷木槿很少和他提及儿时的事,醉酒时偶尔会说上一说,但殷木槿这人戒备心太强,心里又太能藏事,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刚说没两句,就生生止住,不再开口。
但根据已知的那些,赵锦仁十分不愿相信,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会走到刀剑相向、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替殷木槿挣扎:“你也说过,沈玦的话总是真假参半,很难让他吐出真话,如果这次也是呢?”
殷木槿很轻的摇头,这样子实在丧气十足,赵锦仁心里不是滋味。
他还想再劝劝,却听到殷木槿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他好像喜欢我。”
“……啊?”赵锦仁也不顾不上疼了,挪到殷木槿面前,问,“这些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他说他离不开我。”
很平静的话语,不是炫耀也不是嫌弃,只是很理智的叙述。
赵锦仁起先还摸不着头脑,后来又突然明白过来。
殷木槿向他说过,沈玦有自毁倾向,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不那么自我厌恶,才会真心掺着假意地笑笑。
无论是不是爱情,沈玦离不开殷木槿,就如溺水之人离开不唯一的浮木。
若真是误会,就算是沈玦只是为了不溺毙,也会解释清楚。
“但他没有解释,也不否认。”殷木槿又说。
十六领着下人敲门进屋,把物件放下,又尽数退了出去。
赵锦仁着手处理沈玦的伤。
伤口太深,又泡了雨,跌倒后往客栈方向爬时,又挤进去不少枯草泥沙。
赵锦仁将伤口外翻,往外挑拣脏物,时不时用烈酒清洗。
尽管动作已经很小心,也喂了镇痛的汤药,但沈玦还是痛醒了,呼吸粗重,痛吟声从齿关挤出来。
“没办法,不挑干净的话,万一化脓更难治,先忍着吧……”
沈玦起初没有看赵锦仁,也没给出回应,只睁着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房顶看。好在赵锦仁脾气不错,没有生气,又专心处理起伤口,他在模糊一片的血肉里翻找几遍,确定异物都已经被挑干净后,喊了声“木槿”,示意对方把针线给他。
只这两个字,似乎有唤魂的作用,一直发愣的沈玦指尖痉挛两下。
发现赵锦仁身边还坐着个殷木槿时,他空洞的瞳仁里突然进了光,可惜只有一瞬,那光点转瞬即逝,变成了抹不开的悲痛。
沈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喉咙实在不听话,像是被刀划得四面透风,只容许他发出嘶哑的,或许不能称为人声的嘶鸣。
殷木槿知道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