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还说你不了解我
两人非朝廷官员,无法亲眼见到叛民揭竿而起的消息传进朝廷时,朝堂上的众人是怎样的反应。
要了解朝堂上的情况,沈玦最先想到的可信之人便是靖王爷。
可靖王林清朝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因病重闭门谢客,沈玦见不到靖王,就去见张庭,确定王爷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靖王一路行不通,沈玦只好退而求其次,找来陪着皇帝上朝的梁洪。
“你们没有亲眼看到,今早,朝上都吵翻天了,”梁洪拍拍胸膛,现在想起来还觉心有余悸,“谁能想到,短短半月不到,几个大粮商相继说没有存粮了。”
“这些话那些官员也信?”沈玦反问。
“自然是不信的,可不信又能怎么样呢?找个罪名查抄吗?现在已经够乱了,若是再让这些商贾沆瀣一气反了,后果谁能承担得起啊。”
沈玦下意识向身旁看去,他本要一人来见梁洪,殷木槿执意要陪着他。
“你怎么看?”沈玦问。
殷木槿大半张脸都隐在夜色里,看不分明:“事已至此,无论我怎么看,都无济于事。”
他过于冷漠的言语让沈玦愣了愣。
梁洪瞥了眼殷木槿,讽笑道:“怪不得朝廷自古抑商,行商之人,其心如兽,这么大的事,咱家一个奴才都为之心焦,殷公子却能如此高高在上,实在是冷心至极。”
沈玦皱眉:“梁洪,别得寸进尺!”
梁洪显出真性情,被沈玦呵斥后,目光依旧不屑。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沈玦捏了捏眉心,问:“还发生什么了?他们总不能吵了一整个朝会。”
“事已至此,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稳民心,可我朝已经拿不出多余的粮了,于是……”梁洪越说越愤怒,“他们决定先稳住叛民,至于江北那些老幼妇孺,他们反不动,就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什么!”沈玦不可置信。
梁洪不忍地点头。
梁洪离开,沈玦转向殷木槿,眸色阴沉:“今日的你,不像你,”
殷木槿牵起沈玦的手,踩着月色往家的方向走:“那什么样子才像我?”
“至少不是今天的样子,”沈玦由他牵着,手心冰凉,“朝廷以空头钱票向商贾借粮一事,他们虽然不服,但面对朝廷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这口气忍了这么长时间,本不该在这个时候硬气。”
沈玦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这些时日看书,有读到一句‘十倍利可裂帛,百倍利可弑亲’,巨贾无仁,只求利,能让他们敢于违抗朝廷的,自然是更大的利。”
“而能在一月不到的时间里,拿出足以和朝廷抗衡的钱财的,殷木槿算一个。”
殷木槿停住脚,垂眸注视沈玦:“还说你不了解我。”
殷木槿言语轻松,沈玦却如坠冰窟:“所以,这就是你们的交易,如此伤天害理,你让我如何心安——”
沈玦话还没说完,就被殷木槿的食指堵上了唇:“这么聪明,就不要仅仅把注意力定在我身上,沈玦,再往深处想想。”
沈玦有些怔愣,殷木槿不着急,牵着沈玦的手接着赶路。
他同沈玦忙碌半生,很少有机会享受夜色静谧,如今景色难得,哪怕只是一个瞬间,殷木槿都不想错过。
沈玦突然捏了捏他的手指,问他:“乌和颂又找你了吗?”
殷木槿摇头:“应该快了。”
沈玦思索着,反握着他的手不自觉收紧:“你引导我思考的,是不是乌和颂的目的不仅仅是江北旱情,也不是叛民作乱,他还有更大的打算。”
殷木槿赞同的点头:“我若是他,要复仇,自然要让整个王朝覆灭,可灾情局限于江北,太小了,叛民只是看上去声势浩大,实则掀不起什么风浪,乌和颂忍辱吞声这么多年,所求之事不可能只是如此。”
沈玦猜测道:“所以近来之事,应该只是个引子。”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心惊。
回到家中,沈玦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殷木槿食指点点沈玦的眉心,宽慰道:“有话直说就好。”
“那些叛民……”
殷木槿坐到他身边,道:“这些时日的确有些难,但还没到揭竿而起的地步,那些反民,有一些是半路加入的百姓,但更多的,是镖局里的兄弟假扮的。”
沈玦松了口气:“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若是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殷木槿叹气:“本不想让你操心,为此还和赵锦仁争执过一番,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猜到了。”
沈玦扯出个勉强的笑,算作宽慰。
次日,旨意下发,硬凑出的赈灾粮运出京城,不日便运到反民手里。
可伴随着讨伐声势的愈演愈烈,朝廷的弥补行为实在是杯水车薪。
期间,殷木槿又见了乌和颂一次,乌和颂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但提及解药一事,却嘻嘻哈哈地避过。
“殷公子是能成大事之人,成大事,最重要的便是耐心,你们中原不是常说,好事多磨嘛。”
殷木槿这次来,根本就没抱能拿到解药的期望,他嗤笑一声,道:“成不成大事我不知道,但殷某是个势利商人,商人眼里,万物皆有价,乌大人有几成把握,自己性命的价能高过他?”
“自然是搞不过的,”乌和颂本就不大的眼眯成一条缝,恶意与疯狂在这狭窄的缝隙里翻涌,“但我活着,沈玦才谈得上价格不是?”
若是眼神如刀,那乌和颂早就被殷木槿千刀万剐。
可惜目光是最无用的武器,乌和颂笑得猖狂,他抚拍殷木槿的肩头,大方道:“放心,沈玦于我已经无用,用一个无用之人换个合得来的同伙,我还是很乐意的。”
“你最好祈祷,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乌和颂摆手,让他稍安勿躁:“好戏就要开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