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第一零八章
第108章第一零八章
太子凯旋而归,淳景帝在京中喜出望外。太子首次亲征,竟与不过二十弱冠的谢三郎一起,取得了这么大的收获,可谓是捷报连连啊。
谢家果然出名臣也,不愧为百年陵州谢氏,先帝诚不欺吾!
此番出师大捷,不仅收拾了跖揭单于,为当年的庆王报了一箭之仇。还助力查骕王上位,使得厥国从此信服大晋,至少数年内可以进入休战期,容边塞百姓休养生息。
谢敬彦还找到了庆王的遗腹子和旧部,堪堪地撇清了多年来淳景帝背上的锅。虽然淳景帝一贯秉承清者自清,但能经过庆王旧部亲自说明,当年射出暗箭的乃是厥国单于,于他可谓大快。
重要的是,太子的身份也澄清了,从此帝后在朝臣与太后面前总算有了足够的底气。当然,为了所谓的天家礼数颜面,淳景帝没有解释对焦皇后一见钟情的过程,仍然坚定让人觉得太子是早产。
皇帝改了宇文练的名字为高练,又举行了祭祖入宗仪式,封高练为端贤王,将原庆王府赏做京都府邸,另赐千名奴仆及百顷禄田。
昔年的散部将领们也都年过半百了,皆可安家赐宅于京都或者籍贯。
只高练在塞外过得习惯,便求请皇帝赐旨,让他与散部在帮助段鸣羽、鹤初兄妹复仇上位后,仍旧回北契边关游牧而生。
皇帝酌情思量,欣然允之。
此番出征,谢敬彦立下显赫功劳,他年纪轻轻已官至四品中郎将,又兼礼部主客司郎中,暂时职位莫须变动。皇帝便加赏了他半年俸禄、十顷职田,另一月的休假期。
鹤初先生经过了天池司门半年多的施针治疗,毒蛊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日常皆已能够看清轮廓与颜色。
谢敬彦班师回京那日,她睇一眼男子清挺俊逸的仪容,竟是比先前所思的更要肃冷矜贵、谋臣风范。再看看一旁燕妒莺惭的少夫人魏妆,彼此乃是良配。她稍掩心底些微的落寞,释然地表了谢意。
晓得唯一的兄长不仅没死,还多了个表兄高练,鹤初倍感欣慰。兄妹俩先在瑞福客栈聚了几日,便一同搬去了高练的端贤王府上住。
兹国既已归降,魏妆辨别曼陀罗花一案的功劳,却不需要再遮掩了。况且她这次远赴边关犒军,还险些因此被俘,索性偶遇了庆王散部,又可当做立下另一桩大功。
男郎既都有赏,女郎也要加赏。绥太后特颁下懿旨,封了魏妆为馨乐县主。
馨也,既寓意花的馨香,又有品德美好高尚之意;乐则表赞她大方泰然的和乐行止。正二品的封号,通常是一品王公大臣们府上卓秀的嫡出女儿才予以册封,魏妆得此嘉赏,可谓隆宠光耀非凡。
可把大房汤氏和二嫂嫂姜氏酸妒得不行,册封的诏书送至谢府正堂,这俩婆媳都快眼热得冒火了。
魏妆得了馨乐县主的封号,就相当于是谢侯府上仅次于罗老夫人的诰命,今后谁人再敢找她寻衅,那就是无视大晋朝纲,无礼宫中的绥太后,须受鞭挞与惩戒。
你说她这般大美人儿,好命不好命吧?找个郎君出类拔萃、怀瑾握瑜,自个还偏偏走得哪儿招人喜欢到哪,什么好事妙事都主动往她跟前凑。汤氏、姜氏再怎么眼红,也只能当面恭维着魏妆了。
魏妆才不管她两个私下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呢,能得殊荣傍身,她乐意万分!
上回焦皇后本要赏赐县主封号,她就已心动了,只那时的局势并不适宜。眼下过了数月,内平外稳,做个盛世的县主可有许多好处。
若非要说汤氏还有什么能平衡的事,也就是二月底大少夫人司马氏生下了个大胖小子。这算是谢侯府长房的曾长孙了,小家伙生下来白白胖胖,肉乎乎的,足有八斤二两重。却并没有折腾司马氏多久,竟只需半个时辰便顺畅地生了下来。
老夫人从上院赶过来瞧,直瞅得那是合不拢嘴,当即赏赐了司马氏八匹绸缎,又令打足金银十套送给小曾孙儿。
魏妆给司马氏送了小儿衣物首饰等礼物,心知今世果然是多有不同的。
前世乃二少夫人姚氏生下曾长孙在先,自此变得盛气凌人。司马氏不得婆婆看重,多有隐忍慎微,生下的儿子也小小个儿的,哪来这样胖嘟嘟的喜庆呐。
这厢汤氏皮笑肉不笑地在旁关切道:“眨眼魏妆进门也快满一年了,素日你与老三皆恩爱非常,几时才能听见你们一房有动静,可莫让老夫人等太久了?”
魏妆心里可不急,她簇锦堂的生意越做越好,还想趁此时期多赚点儿体己钱呢。
再说早已与谢敬彦商定好,等大概三年时间再怀孕,到那时若能盼到谢睿则是欣慰,若盼不到也就从此释然了。
若不是睿儿,或者便当做他留在了那个时空。有谢敬彦给他固稳的朝局,再有新帝的英明,他总能够安稳过得一生。
魏妆表面敷衍道:“还在断续用药调理月事,此事非我所能着急,劳大伯姆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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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三月上旬,恰逢这天大小姐谢芸为儿子钟瑜庆生,便叫了娘家的姐妹妯娌们前去凑个热闹。春光大好,在司农少卿府的正院里摆了一张大圆桌宴。
司农少卿府没有什么大是大非,却安富祥泰、丰衣足食。家公、婆母都是宽厚仁慈人,大凡事务皆要过问谢芸,却不舍得叫她劳动操心。谢芸日子过得舒坦,去年九月的时候卸了怀,又添了一对千金双胞胎,更是将养得珠圆玉润了起来。
她招呼着大伙儿品尝各盘里的菜肴,只道自个司农府虽然官职尚可,然而日常菜肉的品质在别家府上可未必见得着。
席间有一盅清炖鸽子汤,汤汁鲜澈香浓,肉味软嫩入骨,本是魏妆从前喜欢吃的。当下她却闻得胃里一瞬翻涌,跑去耳房呕起酸来。
等到她坐回位置上,被谢芸眼尖瞧见了,谢芸便好笑调侃道:“都说我那波孕气能传人,莫非也到三弟妹这儿来了。我瞧你适才反应,像是害喜了的样子?”
魏妆听得心弦一紧,她生意蒸蒸日上,日常忙得没顾上其他。仔细一想来,最近胃口似乎变得刁钻,忽而喜酸,忽而喜辣,且倦怠思睡,在花坊里早中傍晚都要打盹个一觉。
她已有过经历,这种感觉难免熟悉,像极了女子初初着孕时的表现。
只是又觉得不太可能,便作羞怯搪塞道:“芸姐姐休要取笑人,我与三郎分离多日,何来突然害喜呢。只怕是昨夜着了凉,见不得油星。”
她蕴在心中默不作声,隔日去到温大夫的医铺里把了脉。岂料大夫收起脉枕,笑叹道:“恭喜夫人,确有二月身孕是也!”
竟是都已怀有两月了……魏妆才猛然记起元旦那日,她被厥国奸细俘虏于马上。正是在当夜她与谢敬彦宿在小寨子中,因他紧张疼惜她,后来临时冲动,而未曾服用避子药。本以为偶尔忘记一二次应当无碍,怎知道竟就中招了。
前世三年才得勉强怀上,这是说明她身体底子将养更好了吗?都不知该庆幸还是惆怅。
魏妆心里一直记着睿儿,彼时宝贝儿子小小的就被抱离开身边,又在罗鸿烁的规训下长成肃谨谦忍的行止。她多么爱他,却总以为母子之间,怕是因了那些种种非议而生距离。谁曾想到呢,在她吐血倒下的那一刻,少年发自肺腑地奋力奔向自己,哭喊着“娘亲”。
若能再做一回母子,她便要将那些空缺的时光都补全回来。
但此时怀了身孕,谢睿还能不能再有机会生下,却是个未知数了。
是夜戌时,浴缸里漂浮着鲜艳的月季花瓣,魏妆怀揣心事,靠在缸里泡了良久。
一直反复辗转思量。
谢敬彦从翡韵轩的琴室过来,但见她那般,以为是睡着了。待上前一看,一双涟涟的杏眸却睁得好生清澈。
近日因着班师回朝,各般事务樊笼堆砌,有时他忙得便宿在衙房里,夫妻已有日子未曾亲昵了。只当她在琢磨花坊的营生,谢敬彦便取来一条锦毯,直接将她裹去了隔间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