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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第九十六章

第096章第九十六章

今日晴空万里,宫廊上一缕风吹过。

魏妆随着内廷公公迈入皇后的正殿,便闻见了那缕带着幽淡甜味的熟悉花香,她下意识地屏了屏呼吸。

焦皇后端坐在殿中的美人靠上,正与过来请安的两名妃子打着叶子牌。忽见魏妆到了,便让身旁大宫女将自己的纸牌接过。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魏妆屈膝福礼,将藤篮子里的三盆多肉盛上。每一盆多肉都栽种在掌宽的花盆里,花盆是魏妆为簇锦堂特意定制的,有彩瓷,亦有紫砂陶瓷等等,越发衬得那颗颗多肉玲珑剔透。

看得焦皇后绝口称赞,立时被吸引去了目光。

时下盛安京本无养植多肉的风气,甚至大伙儿从未在意过还有这种花卉。最近一阵子却变得一株难求起来,尤其千金贵女们更是以此互相攀比。而花市里的据说都被人提前买走了,只能在永昌坊的簇锦堂才能高价预订到。

在焦皇后看来,平日里所见的花卉,多是薄叶与花朵,这多肉却稀奇,既没叶子,也不似仙人掌那般生硬扎人。或者说它的叶子既是叶也是花,还颗颗像珍珠一样粉嫩娇憨,真个讨人喜爱啊。

皇后忍不住把魏妆夸奖了一番,只道是小姑娘独具慧眼,颇有经商能力。旁人若经营铺坊大多先须经过一番沉淀,她竟刚开业就这般红火起来。

又命人传季花师进来,把花盆领去摆放。

魏妆都已与谢三郎成亲了,在宫里宫外,谁都知道谢三郎宠妻无度,焦皇后却还唤着小姑娘,可见对她的偏爱。

周边的宫女嫔妃不由得投来了笼络的目光。

季花师正在外面的御园里伺弄花草,很快便走进殿来。但见女子二十余岁,头上戴一顶草笠,接过花盆时略微异样地打量了眼魏妆。

这多肉原产于遥远的西洲,那里遍地沙漠还有昆仑奴人。眼前这位谢府三少夫人,肤白唇红似出水芙蓉,该是在深闺中娇养,如何可知这类生僻的花种?

季花师恭敬地颔首,含蓄道:“听闻多肉产自沙漠之地,京都无有谁人在意,谢少夫人当真见多识广也。”

此话说的,难道在试探魏妆是否也认识同样生僻的曼陀罗?

魏妆对季花师的怀疑又增加了几分,但谢敬彦既已开始调查她的来历,却也不必打草惊蛇。

做了那十余年的高门贵妇,心机城府自然是有的。魏妆便对焦皇后谦虚地解释道:“臣妇初时进京贺寿,身上所带经费不足,所幸蹴鞠赛上跟着姐妹们押注赢了些许。开出花坊后,为了节省开销,便在花市的商旅摊上一口气买了多种特色的多肉。没想到待捯饬起来,竟焕然一新,卖得这般紧俏。”

……原来只是个巧合。季花师敛藏狐疑,将三只小花盆仔细提了出去。

魏妆往窗外一眺,中宫里的御园正处在皇后寝殿的上风口,但见窗外摆着四盆曼陀罗花,另有两盆放置在了皇后的美人靠和妆台旁,而季花师正在给埋下去的花籽们松着土。

此花花期长达数月,能从五月底一直开到十月份。啧,哪个方位皇后待的时间最多,就挑在哪处摆放,这花师可是“真尽职”啊。好在只看到了六盆,其余不知挪去了何处。

因又邀了焦皇后到外头散步,待走近一片竹林时,魏妆用眼神示意皇后屏退旁人。皇后默默觉出女子似有话说,便对身后吩咐道:“此处鸟语花香,就留魏妆与本宫单独走走吧,你们踅去前头的路口等着。”

“喏。”宫女们口中唱喏。

魏妆瞅见无人,便将那《万花图鉴》的小册子从袖中掏出,递给了焦皇后,又复述了一遍那日偶遇呈老花师的始末。

皇后半信半疑地翻开发黄的书页,瞥见那上面绘着的花形,一眼就认出了曼拿罗。再浏览旁边的字载介绍,生生地抽了口凉气。

没想到她近日莫名钟爱的花卉,竟是摧残人性命之物。

联想自己的一些日常表现,原还以为只是天热而倦怠,却不知是否已在缓慢地消损了。

说来焦皇后出自四品挂职官家,不像沈德妃、杜贵妃她们,能有强大的家族势力在背后支撑。也正是因出身如此,昔年才得以与需要避嫌纷争的庆王定了姻亲,更从未见过庆王。

她与淳景帝却是在机缘巧合下的一见钟情,于大婚前便已私定终身了。然那时淳景帝面临登基,朝堂局势不稳,她自己又且是战死的庆王前未婚妻,这些便都只能瞒着不说。

等到太子“早产”下来,再过一二年梁王、宣王也都相继出生,莫名各种揣测与流言蜚语便四散开来。任由淳景帝再做何解释,太后首先就不愿意相信,更别提一干朝臣们了。

因不想让皇上为难,这些年焦皇后为了维持后宫稳定,始终贤忍周全着。更自幼严苛太子高纪,须谨记收敛锋芒,以德服人,日久见人心。

万万没想到啊,还未能熬到太子上位、淳景帝与自己怡享晚年,竟就险些遭了暗算。

而更要紧的是,焦皇后珍惜难得与太后松缓的关系,将其余的八盆曼陀罗都送去了绥太后的宫里,只留下六盆给自己。太后前阵子着了风寒初愈,倘若出个什么差池,该如何交代?

皇后便揣起册子,连忙拉了魏妆前去西宫。

事情发展出乎魏妆的预料,然而也意味着多出了机会。倘若此事真与沈德妃有关,那么沈德妃就相当于连自个姨母太后都坑了,正好可利用来剥离太后对梁王的偏袒。

好在趁早发现了阴谋,这些大都在谢敬彦与她的预料安排之中,魏妆随着焦皇后一路过去。

到得太后宫中一看,幸在起居殿与花房相隔着距离,不像皇后那边就在上风口,风一吹飘得满室皆甜淡的香气。

但绥太后近日明显胃口欠佳,人也倦怠,虽然也可能是风寒初愈或者天热之故。

绥太后震怒不已,区区兹国初次来朝进宫,竟敢如此贼胆,祸害大晋朝中宫与自己皇太后的性命。

没准儿压根不是冲皇后来的,而是冲着常宿在皇后宫中的淳景帝,这曼陀罗是想威胁皇上的御体吧?

再仔细一琢磨,兹国胆敢做出此举,必然基于一定的胜算,那么背后应该还有个身份不菲的谁在给他们撑腰。

淳景帝是绥太后唯一的儿子,昔年登基时,朝臣们本就对母子俩颇有争议,怕是哪个不安分的宗亲也未必!

此事原怪不得皇后,要怪当怪鸿胪寺的那帮酒囊饭袋把关不严。鸿胪寺掌外吏朝觐,诸蕃入贡,竟然能在这等大事上出纰漏。

绥太后说道:“兹国历来亲近厥国,与大晋寡于交道,此番突然来朝贡,皇上甚是款待,赐下的回礼更见丰盛,竟能做出此等险恶之举!别说它不懂这花有毒,进奉贡品并非小事,岂容儿戏。此事绝不简单,须得立即告知皇上,在私下里把那幕后的主谋一举揪出。你们回去后,且若寻常行事,暂不宜对外宣张!”

正中魏妆下怀,有了谢敬彦前世官场累积的门道,皇上要查的什么,他都可暗中助推一把。她便将解毒的方子抄下,递给皇后与太后留着,告辞出宫去了。

*

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走到先前那间医铺附近,魏妆忽记起来连日频增的缠绵,早该添一波避子药了。

今晨起床后的就已经没吃,正逢谢敬彦考职结束在休假,空旷了半个月的夫妻如胶似漆,魏妆那寥寥十五颗药粒怎堪够用呢?

那避子药须得在十二个时辰内服下,不过虽然服药麻烦,但医铺里的老大夫配方谨慎周全,常服对身子却无甚影响。

谢三郎既无须上差,魏妆出门时就用了他的马车。毕竟他这辆宝贝冬暖夏凉,内里布置高雅,乘坐极为舒适。他是很会懂享受好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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