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第六十二章
第062章第六十二章
沈德妃听太后如此说,便知陶炳钧这个礼部侍郎是提不了尚书了,倘若能提上,她还有心拉拢拉拢。原本几乎敲定的事儿,怎知自个闺女拖累当爹的仕途,呵,也是一桩难得蠢事。
她便把目光看向草场上的赛况。
蹴鞠赛开场一会儿了,太子高纪布下策略,今日决战宣王队,他胜券在握。说来高纪平常也喜好踢球,大多在东宫与禁卫私下踢。这次他决心要叫朝野上下看出点名堂,别再让母后因谣言中伤。
关于他的身世,高纪幼年也曾自卑自艾过。他出生后,照顾他的宫嬷不慎用香灰烫了他,在右眉心落下了疑似胎记的一道痕,此后宫中便传说他是庆王高迥遗腹子。
母后身家平凡,为人又和善,总教导他大义贤忍;父皇则夹在太后与后宫、皇戚之间牵制平衡。高纪不想为父皇母后添麻烦,只告诉自己勤勉立身,夙夜兢兢,待他年继位登基后,以行动化解朝野偏见。
然而前些日,碧翠园里德妃那般奚落母后的话,高纪实难以容忍。他春赛亲自下场领队,便是为着叫人们看看,自己绝非与父皇不像。
没想到的是,今日开赛起,宣王队里那位中锋谢敬彦,似乎很能看穿高纪的意图。总能把他的阵队巧妙地支解开,这已然三个回合了,不由得让高纪刮目相看。
他知道这个谢三郎,乃是谢老太傅生前之爱孙。谢老太傅对父皇母后忠诚尊重有加,高纪起初有过拉拢之心。但看谢敬彦年纪轻轻,却克谨慎行,似乎也无甚攀权之心,平日里只谋其职,不参合其他;再又父皇有意把他尚给饴淳公主,怕是要与宣王站边了,太子便暂为观望。
但在踢球场上,高纪还没真正遇到过对手,只觉与谢敬彦对战起来格外带劲,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劲爽,他也不准备收敛着实力了。
谢敬彦轻易窥穿太子的套路,但以其之城府,自然晓得淳景帝的希冀,希望看到太子风光展露。
他前几天便一直没利用重生便利,且由着太子肆意挥洒。只这一场决赛,他却是私心非赢了不可。
眼见太子一球飞扫跃过,被宣王截了过来,同队的杜将军府郎将上前接力运走,又被太子的禁卫拦截。却忽然遭遇踢空,只见谢敬彦紧要关头腾跃起长腿,劲力踢去了球门内。
守门员扑了个空,皮质的蹴鞠咕噜噜滚了进去。
魏妆眼睛都看得直了,看台上本来喧嚣的叫喊声戛然停止,转瞬又鸣笛四起,开场第一球由宣王队获胜!
激动得她下意识拍起胸脯,安抚着紧张的情绪。真没想到,谢敬彦竟这般拼命……想来还是那句“红颜知己”管用,不舍得鹤初先生输了赛注吧。
忽而好似看见他远远瞥来自己一眼,男人凤目深邃,惯是蛊惑。她又不爽,就故作淡然地搁下了胸口的手指。
啧,谢敬彦拂去肩上草叶,敛眉冷笑。
莫以为全是为了她,他也不愿做那投了钱却打水漂的亏本买卖!
沈德妃瞧得好生过瘾,琢磨着对绥太后说道:“原来东宫的这些禁卫训练有素,比皇上的羽林卫、将军府都要厉害。平日太子殿下不爱表现,一表现却是一鸣惊人呐。”
这句话明面夸赞,细听起来可就意味深长了。都知道朝臣们对太子的储君之位存在争议,倘使太子真是庆王遗腹子,那意味着,将来龙脉就要改支了,变成了高勉——庆王高迥——高纪一支,却如何向先祖交代?
德妃此话一说,实际在影射太子背地里操练兵马,深藏不露。若放在别的帝王父子之间,恐怕就要挑起嫌隙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焦皇后才自幼叮嘱太子要谦忍低调,父皇之爱虽宽厚,到底天家无情,有情亦易变。
淳景帝却不以为然,他这么多年打马虎眼打惯了。在淳景帝自个看来,谣言止于智者,他自己生的骨肉莫非自己不清楚么?
听闻此,便在旁乐呵地解围道:“母后刚才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朕年轻时征战沙场,横戈跃马,太子这一点果然像我啊。可惜如今不比当年,只能看着他们出场了。东宫禁卫训练有素,是好事。前几天德妃那话怎么说来着,太子过于温和,与朕不像,依朕看,分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文武兼备,令朕欣慰。连日的表现众人可都看到,爱妃那话该收起了,呵呵哈。”
只有皇帝先开了口,皇后才好接着说。
焦皇后忙讨好地赔笑道:“也是太子孝顺,想着让母后看得尽兴则个。”
绥太后每听儿子护着焦氏,都老大不自在。这个焦皇后,温柔贤淑,怎样都不动气,竟是能把皇帝哄得多少年不移情。说来身家也普通,不知道昔年如何惹得皇帝就喜欢了。庆王一伤亡,就着急忙慌地成了亲,又早产生下高纪,你让太后怎么能心甘?
他但凡换个皇后,都不必这样哄上哄下的牵制这个安抚那个。
只比赛场合,没必要扫兴,绥太后就慢声道:“观赛就观赛,就事论事,皇帝扯远了。”
一旁沈德妃听得不太乐意。送了盆帝王花而已,敢情太后姨母却有点被收买的嫌疑。
德妃心里憋闷,转而去看下边的梁王妃霍柠。
下午梁王队决赛,怎么着总能排一排二吧,德妃准备趁着皇帝高兴,求请赐魏家女做侧妃。
梁王妃母族霍家势大,侧妃若也是个势大的家族,不仅霍家忌惮,别人也未必肯甘居侧位。这魏女却是正正好的,州府小官女构不成威胁,又生得桃夭姣娜,天气一热穿得薄了,那身姿更是藏都藏不住。婚后若能早早生下子嗣,也能巩固太后对梁王偏袒之心,只要能抓住太后,焦皇后那边德妃自有筹谋。
想了想,她便递去一盘梅干肉脯给梁王妃,总要先安抚安抚再开口。
梁王妃霍柠回身谢过赏赐,只见二十出头年岁,生得柳条身段柳条眉眼,自有一番别样的闺秀明丽。霍柠嫁给梁王高绰之前,就已知晓高绰是个俊朗风流的了,然而霍家与梁王各取所需。
梁王乃太后的亲外甥孙,相比太子尴尬处境,更有胜算,霍家想扶持一个天子,好让家族再上一层楼;梁王自是也想借助霍家的实力,两强结合。
却怎么也没料到,霍柠两年多没怀上,这就要纳侧妃了。梁王能有今时底气,其间没少霍家的助力,怎可能在这般关键时候让梁王娶别的女子。就算要纳侧妃,梁王的头几个子嗣也必须从霍家所出。
母亲既递进消息说要先发制人,霍柠拿起肉脯便吃了起来,忽地咬一口下去却开始泛呕。连续呕酸了几次,痛苦地捂住嘴巴。
杜贵妃眼尖瞧见,顿时敏感地问道:“哟,梁王妃这是怎么着?东西不合适,还是害喜了?”
心想,别是怀在宣王妃前头了,可恼自个儿子那两口子一天天的吵架,听婢女说两人好好同个房的次数都能掰着指头数。
霍柠柳眉一顿,暗自思忖,杜贵妃这般紧张却是好极,本来就装孕,之后滑胎的借口可有着落了。栽在杜贵妃头上,不仅反将宣王一军,自己还能是受伤的一方,惹来太后德妃这边的愧欠。
一时睇了眼婢女,婢女了然,只作苦恼回答道:“回娘娘,近阵子王妃常这样,吃也吃不进,整日个无力思睡,却怕长辈与王爷担心,命奴婢们都不许往外说。”
啧,这又是呕吐又是贪睡的!德妃是过来人,立时扬声问道:“柠儿这样多久了?”
梁王妃帕子勾起,作委屈言辞道:“快一个月了,大概是三月赏花那次临了雨,着了寒气,不好叫太后母妃担心。”
“担什么心呐,这傻孩子。”绥太后听得也欢喜起来,舒展了眉头连忙吩咐:“祝太医就在场上,快去给哀家宣他上来瞧瞧。”
很快祝老太医便提着诊箱上来了,睨了眼梁王妃,梁王妃悄然点头。祝太医便取出脉枕,少顷躬身道:“恭贺太后皇上与娘娘,王妃乃是身怀六甲,有孕了。只是王妃体弱气虚,孕中切记不得动气,须得好生注意将养!”
淳景帝子嗣薄弱,三个儿子,眼下只有太子得了个小皇孙女。太后听得好消息,又瞧见霍柠只拣着酸果子下口,这比看到梁王踢赢了比赛还高兴:“酸儿辣女,这回该是个小子咯。”
就连焦皇后也欣慰地叹道:“倘若落了寒气,是该仔细将养,本宫那里恰有不少补品,一会回宫拿给母后挑些,母后捡着合适的送去。”
这做事真是谨慎呐,先给太后挑了再送,责任择个干净。杜贵妃酸溜溜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