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说书

那日，说书人去莱县走亲戚，行到城郊时，看见前面黑压压聚了一大群人，似乎还能听到妇人凄惨的号哭声。他一时好奇，便走上前去瞧热闹。

众人围着的，是一个刚下葬不久的新坟。

此时坟头上的土都被铲开，堆在一旁，露出里面埋着的金丝楠木棺材。

一个穿着白色孝服的年轻妇人，伏在棺材上恸哭不止，死活不让人开棺。

说书人没看懂这是在闹腾什么，便拉了个同样看热闹的人询问，这才知道，站在最里面的那个中年男人，便是莱县的知县，陈应堂。

这位陈知县怀疑妇人丈夫的死另有原因，所以想开棺验尸查个究竟。可年轻妇人不同意，坚持说她丈夫是旧疾发作而死。

她还说，死者已入土为安，若陈知县一定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开死人棺椁，按当朝法典，是会犯开棺之罪的。

岂料陈知县听完，当场写下一封书信，快马送给知府大人，信里言道，若他开棺查不出端倪，便自请辞官承担罪责。

话说到这个份上，年轻妇人只能同意，眼睁睁看着衙役撬开棺盖上的九颗镇魂钉，抬出了尸首。

县衙仵作紧接着上前查检。结果，半个时辰后，连半丝不妥的地方都没找到。

陈应堂没办法，最后履行诺言，挂印辞官离去。

讲完，说书人还感慨了一句：“遇到糊涂官瞎折腾，那俏寡妇一家也是有苦难言，好在那陈知县已经辞了官，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断出多少冤假错案来。”

林汐皱眉，不满道：“这说的就是个半截子故事，也没提那位陈县令为什么怀疑寡妇丈夫的死另有隐情，该不会是说书人自己杜撰的吧。”

“那倒未必，”秦严端起茶盏，轻轻撇去茶汤上的浮沫，慢悠悠道：“莱县确实有一位叫陈应堂的知县。”

林汐诧异：“大人，你认识？”

“不认识，但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秦严道，“前些日子去刑部查阅旧档，无意间翻到一桩有趣的旧案，就是他判的。”

能让秦严觉得有意思，那案情必定是曲折离奇，没跑了。

林汐兴奋地往他那边挪了挪，一脸求告知的表情。秦严喝了口茶，才说：“是一桩山鸡告冤的案子。”

“啥，啥玩意儿告冤？”林汐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严知道她听清楚了，便没理她。

“这世道，鸡都成精了啊。”林汐懵懵然，缓过神来后催促，“大人你快说说，案文的前因后果是怎么写的？”

这个略显荒诞的案子，是陈应堂刚上任时遇到的。

某日，陈应堂在县衙后院处理公务，没想到一只山鸡突然飞了进来，扑腾着落在他的案桌上。红色头羽，双眼炯炯，对着他不停地咯咯叫。

不速之客造访，身旁衙役正要上前驱赶。陈应堂却觉得有意思，抬手挥退左右，打趣地说：“你这山鸡跑到县衙来，莫不是想鸣冤？这样吧，若你自己有冤屈，就叫三声。若是为他人叫冤，就叫五声如何？”

话音刚落，山鸡立时引颈高鸣，不多不少，刚好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