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路窄
第六十一章路窄
四目相对那一刹那,奚夷简几乎已经做好了立刻从这里逃走的准备。他看得出宁不还已经将他认了出来,也很清楚自己的伪装在对方面前是没有半点意义的。
师徒多年,不说多么情深义重,但无论他打扮成什么模样,宁不还总是能在一个眼神之间将他认出来。
眼下也是如此。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仿佛只是眨了眨眼的一瞬间,坐在窗边的宁不还却淡定地收回了目光,似乎对这两个生面孔已经没有了兴致。
而奚夷简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只不过是把这对冤家路窄的震惊自然地变成了对绝色美人的惊艳。但凡是第一次见到宁不还的人,哪有能够淡然处之的。
相较之下,容和和强迫自己露出的惊诧神情虽然有些不算自然,总好过其后上来的那几个姑娘的捂嘴惊呼。
就如同沧海岛那些姑娘的鄙夷之语,宁不还天生一副狐媚相,千年的狐狸精都比不得他妩媚勾人。
船舱里还有许多个空位,或许是念着他们夫妻二人不敢挨着别人坐,太玄仙都的弟子们将他们安置在了靠近船尾的位置,而孟师兄则在安排好一切之后也坐到了宁不还对面,轻声问了一句,“你的事都办好了?”
宁不还不过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阿贤放心不下,又跟着说了一句,“现在外面还有不少人想要拿你做文章,他们倒是忘了当初是谁帮忙打开那聚窟洲封印的,我们还念着这事……”
“阿贤。”孟师兄又低声喝止了这个小师弟的胡说八道。虽说海内十洲大多都知道当初是他们太玄仙都与宁不还联手,里应外合打破了聚窟洲的封印,但这事明晃晃地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妥。
阿贤撇了撇嘴,一摊手,不再说话了。
而他们不再言语,相邻的位置上,有几个人却说得起劲,“听说今年的十洲会武就连六壬谷也会参加。”
“六壬谷?这是什么世道,就连六壬谷那些人都肯出来抛头露面了?”
“听说还是他们的小谷主亲自上了阵。不过依我看,这六壬谷也不比从前了,年轻一辈的,一代不如一代哟。”
“要我说,还是壬非……”这话说到一半,说话的人便倏地擡起手捂住了嘴,像是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
“壬非?壬非是谁?”他的同伴里显然有对此不知情的人,好奇地询问着,只是无论怎样问,那人都不肯继续说了。
但他们不说,也挡不住别人不说。宁不还对这些避讳毫不在乎,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便张口问道,“壬非是谁?”
他问的是阿贤和孟师兄,阿贤初出茅庐,自然不知道那些大前辈们的往事,而孟师兄却已在太玄仙都修行许久,多多少少听闻过那个传说,眼见着同门的人都好奇地望过来,仔细一想,堂堂太玄仙都难道还不敢多说六壬谷一句不成,便也干脆如实答了,“你们不知道他,不过是因为他原本不叫壬非,若是说了他的本名,你们定是听过的。”
奚夷简和容和和都跟着那些弟t子们一起好奇地擡起了头,而紧接着,便听到面前的人说出了那个名字,“壬仍。”
一听到这个名字,别人尚且还好,奚夷简额角一跳,想尽办法克制自己才没有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来。
怪不得他在六壬谷多年却不知谷中还有壬非这样的高手,若说壬仍,才真是无人不知了。比起前些年大出风头的壬北、壬一,曾经壬仍才是六壬谷名副其实的第一高手,他道行极高,甚至相传可以与谷主相抗。六壬谷尚未站稳脚跟也并无多少门徒的时候,他曾一人血洗了凤麟洲上的几座仙山,将那里变作了人间炼狱,让六壬谷得以在此建立了大六壬。也是因为他曾经一人迎战海内十洲挑战之人的传奇往事,才让这海内十洲有了第一次十洲会武,从此成为传统。可以说,壬仍才是创造了这十洲会武的人。若没有他,便不会有今日的十洲会武。
可是后来随着六壬谷的逐渐强大,他也渐渐销声匿迹,据说是因为谷主的妹妹壬羽嫌这名字拗口,他便毫不犹豫地改了名字,这事似乎让谷主有些恼怒,至于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
壬北甚少会提起自己的师父如何,但是有这样一个师父在,教出了独当一面敢与六壬谷相抗衡的徒弟也不奇怪。
若不是现在的形势不允许,奚夷简倒真想感慨一声怎么就这么巧。若不是沧海岛非要惦记着这镯子,他也不会那么快回到岛上,更不会撞破那个惊天秘密。本以为自己只是遇到个“同病相怜”的人,却发现对方身份复杂难以想象,更不用说,他还将懵懂无知的壬袖支走,偏偏叫她去找壬非帮忙……
怎样一个“巧”字。
就是不知壬非到底会如何看待自己那个已经不闻不问许久的徒弟了……
而人们对过去的感慨总是一时的,这些话才说完没多久,那些人又谈起了今年双人参加的新规矩,讨论着若是双人参战,又会是哪个洲拔得头筹。
太玄仙都对这样的事一向不会多言,一来玄洲实力强劲,少有可比的,二来也是自恃身份,对这种胜负并不算在意。
奚夷简知道自己在这时该展露出一个市井之人对十洲会武的好奇,便也小心翼翼地向身边坐着的太玄仙都弟子问道,“您说今年谁的胜面更大?”
“怎么?也想赌上一把?”那弟子笑了,“实话告诉你吧,往年好说,今年突然变成了两个人,谁也说不准。”
往年十洲会武之时,总会有人趁机摆出赌局,押中的一夜发达,押错了的赔个精光,今年也不例外。只是比起从前的赌局,今年却是谁也不敢妄下断言了。一个人的实力道行容易评判,两个人在一起,就有些说不准了。
奚夷简故作遗憾地叹了几声气,问怀中的姑娘看好哪洲夺魁。
容和和依偎在他怀中,低头想了想,小声地说了句,“流洲。”
这话一出口,不出所料地惹来了周围几个人的大笑,就连孟师兄都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是不是也听说了那把昆吾剑的事?这样想也是难免的。”
奚夷简连忙故作不知地顺着这话问下去,“可是人人都说那把昆吾剑很厉害……”
“昆吾剑确实是厉害,可是没了昆吾剑,那人便什么也不是了。再说了,这世上又不是没有能够压得住那把昆吾剑的宝物。”阿贤就很不服气,“若是有个称手的神兵利器,我们太玄仙都的路师兄无须百招就能把他打趴下。”
“阿贤。”孟师兄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示意他别在外面招摇。
阿贤却耸了耸肩,很想说自己这边的一行人已经足够显眼了。太玄仙都的人走在外面本就乍眼,再加上他们现在还和宁不还坐在一处。现在宁不还的名声并不比他师父小多少,再加上那副惹人注目的相貌,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众人注目,若不是他现在的道行确实越来越高,恐怕早在他们上船之前,这船舱里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还有多久才开船?”聊够了这些事,船舱里显然有人为迟迟不开船而不耐烦了。
船家都是仪粼栈的人,无论何人乘船,都要等到船只坐满了人才肯开船。听了这话,眼睛一瞥船舱里的人,悠悠地说,“还有两人。”
话正说着,刚巧就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了渡口,船上的人连忙招呼着他们过来。而那两人对视了一眼,显然是迟疑了一下,随后才决定坐船渡河。
甫一登船,其中一人便有些感慨,“在有水的地方,我还从来没试过坐船。”
这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冽,听着分外熟悉。
另一个声音则显得沉稳许多,“在这种地方,少不得要如此。”
容和和忍不住擡眼看去,却看到站渝正站在船舱门口好奇地四处张望,而在这东海五太子的身侧,正是许久未见的嵇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