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张宇很熟悉江明的路,不到半小时,他们就到了张宇的小区门口,甚至都没怎么遇上红灯和堵车。
刑北川趴在张宇的背上一动不动,脑袋昏沉,恶心犯呕,这感觉就跟死了似的。
停下摩托车以后,张宇将刑北川背了上去,房间里开着地暖,刚一进门,只感觉一股热浪迎面而来,刑北川只觉得脑袋更沉了,甚至开始头疼,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嗓子也疼,大概是要感冒了。
“哥,我好难受”,刑北川喃喃呓语。
“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给你买药,你发烧了。”
“你别走,有狼要吃我”,刑北川抓紧他的衣领子。
“好,我不走”,张宇无奈说,“我从手机上下单,让外卖员送药过来”。
其实他家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药店,手机点单反而耽误时间,可是刑北川明显还在身体的反应之中,眼下他可能正处于幻觉,或者身处莫名的恐惧之中。
“从我身上爬下来,我扶你去浴室,你身上全是泥”,又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唉,咱俩差不多,我比你还惨。”
刑北川一动不动,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张宇干脆将他背进了浴室,用脚将马桶盖合上,强行将他放下来。
张宇给他脱了棉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让我给你洗澡啊?来,我给你脱干净。”
张宇俯身,掀起他的毛衣,刑北川努力地睁着眼睛,按住他的手,“我……我自己来。”
张宇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刑北川抬头,“你怎么还不走?”
张宇说:“撑不住了记得叫我,我就在外面。”
话落他出了门,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将那一身满是泥泞的衣裳扔在了阳台上,然后去厨房洗了洗头上、脸上的泥土,刚忙完不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张宇擦着头发开了门,接过药品放在茶几上,然后去烧了一壶热水。
花洒的水声停了,没多久,刑北川围着浴巾开了门,张宇扔给他一身厚的家居服,嘱咐道:“吹风机在置物架下面,插头在它旁边。”
刑北川接过衣裳,面色倦怠的说:“我感觉快死了。”
张宇道:“忍着吧,难受的还在后面,忍不过这一次,你这辈子就完了。”
刑北川合上门,慢半拍地问:“要忍多久?”
外面响起打火机的咔哒声,张宇吸了一根烟缓缓吐出烟雾,“两三天吧。”
刑北川拿起吹风机插.在插座上,门外张宇又说:“不过你生病了,感冒的话怎么也得一个星期吧。”
刑北川打开吹风机,热风在他头皮里面窜过,冷风在他脑仁里面窜过——太痛苦了。
吹干头发以后,刑北川径直去了张宇的卧室,钻进了被子里,张宇给他量了量体温,然后掐着他的下颚给他强行喂了一粒退烧药,刑北川痛苦地在床上打滚。
张宇出了门,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又吃了个饭,这才重新回到卧室。
刑北川忍着煎熬,张宇就坐在床边玩手机,时而摸一摸他的额头。刑北川也不知道张宇是什么时候睡觉的,他只感觉自己煎熬了很久很久,才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又怀疑自己只是精力消耗殆尽,昏死过去了。
第二天他睁开眼的时候,张宇还没有醒,就躺在他的旁边。一看时间才四点多,天还没有亮,但是他已经怎么也睡不着了,闭上眼睛浅眠,也不知道是睡着没睡着,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六点钟了,张宇已经醒了,正在安静地看手机。
刑北川一动,张宇注意到了他的动静,翻过身看着他,又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还好退烧了,昨晚吓死我了,又不敢送你去医院。”
刑北川艰难地张张嘴,发现喉咙又疼又哑,他咳嗽一下,“谢谢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张宇随口说,模样极其不走心。
“今早上吃什么?”张宇看着手机问。
刑北川说:“我没食欲,还是很难受。”
“心里难受,还是身上难受?”
“都难受。”
张宇沉默了好一会,才又“嗤”地冷笑,恢复了他嘴毒的模样,“恋爱脑要是有奖项,你恐怕得得诺贝尔。”
“我对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张宇说,“我文化程度不高,这就是个比喻,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张宇坐起身,“我去给你煮点粥,怎么才一晚上我觉得你的脸都瘦了一大块?”
刑北川咳嗽着,去摸床头的抽纸,张宇将抽纸扔到了他的手边,遂推门出去了。
刑北川怕自己饿死,强忍着难受灌下了半碗粥,接着又半死不活的趴在了床上,一动不想动。
张宇拿着药和水过来放在他的身边,“感冒药,别忘了吃。其实让你难受点也好,也该长长记性了。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去报警揭发余晖,给未成毒,那是罪加一等。”
刑北川说:“你不是也没有报警,甚至没有送我去医院。”
张宇说:“因为我知道你不想那么做。说实话我很不明白,他对你为什么就那么重要?”
刑北川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余晖的事,余晖是在逃嫌疑犯,那两个警察现在还在找他,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
可是他那样信任余晖,余晖却这样执迷不悟,甚至出手伤害他。
天越来越亮了,光线从窗帘的夹缝里窜了进来,落在刑北川的身上,他说:“其实我知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他,而是我记忆里从小陪我长大的那个人。”
“从小陪你长大?”
刑北川闭着眼睛,浑身无力地瘫在床上,“嗯,那是我六岁以前的事,但当时我太小了,又看不见,所以对他记忆模糊。”
“可是那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张宇说,“人都是会变的,你干嘛还要记得?”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刻在心底的感觉,它告诉我,他对我很重要。或许人幼时的记忆,就是会对人的一生造成重大的影响,平时可能会感觉不到,在关键时刻,它就会浸透到骨髓里。比如现在,我还是没法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