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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姨娘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在老夫人门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还是没能改变她的决定。
五小姐被放在木盆里,木盆系在春香腰上,春香身后还连着块巨石。
十几个家丁轻飘飘地一推。
咕噜噜几声,水面冒出几串气泡,小孩和女人就都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片连绵的波荡,飘了很远,很远。
春香口中待她极好的父亲兄长,得知消息后什么都没说。
他们喜滋滋地收了岑府一百两封口费,准备举家搬迁去别的地方。
连替春香立个衣冠冢都不肯。
我看着他们拿着银子喜滋滋离去的背影,浑身发寒。
没几天,疯疯癫癫的莫姨娘也悬梁自尽。
消息传出时,老夫人正和夫人一块诵经祈福。
闻言老夫人眉心微蹙:“没福气的东西,真是晦气。”
夫人则握着一串佛珠。
烛火照在她脸上,影影绰绰,我看不清她的神情。
春香的死成了我的噩梦。
几次午夜梦回,我总会看见她虚白肿胀。
挣扎着想从河里出来索命。
可等她真爬了上来,又茫然地站在岸边,不知道该去找谁寻仇。
便只好咧着嘴朝我笑:“二丫,我等你下来陪我。”
很奇怪。
明明入府前我就有过预想。
可当死亡真将来临时,我仍然感到恐慌。
我跪在蒲团上,在心中卑劣又虔诚地许下和死去的春香一样的愿望。
我希望——夫人别那么快有孕。
这样,我们才能是安全的。
可命运好像总爱同我过不去。
我第一次许愿要和家人永不分离,一场白皑皑的大雪便摧垮了我的家。
第二次许愿夫人别那么快怀孕,隔日她便被诊出了喜脉。
满院喜气洋洋中,唯有我默默捏紧那包药粉,如坠冰窟。
那会是个男孩吗?
如果不是,我和夫人会变成莫姨娘和春香那样吗?
夫人亲眼看着四小姐沉入河底时,又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