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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夫人一个接一个地怀,莫姨娘有喜还真是头一遭。
老夫人特意请了名医相看,都说左脉滑大,定是男胎。
府里的下人背地里悄悄讨论:“那二少夫人莫不真是个凤凰命?”
老夫人欢喜得紧,流水般的好东西往莫姨娘院子里送。老爷嘴上不说,这些天眼角眉梢也都是喜意。
好几次我在小花园里遇见春香,她浑身首饰叮当作响,得意扬扬地撞我的肩膀:
“二丫,早说你比不过我。等着吧,岑府长子一出生,正室的位置迟早要换人来做。”
我没说什么,只温和地纠正:“你该唤我秋水。”
入府后夫人便替我改了名字,替我开蒙,亲自将我带在身边教养着。
我知道,有时她会将我当成大小姐淑容,对我多有纵容。
府中的风言风语传到了老夫人耳里。
她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和春香一起送来一碗汤药。
黑乎乎的,闻一下嘴巴都泛苦味。
春香拿帕子捂着嘴笑:“这可是姨娘压箱底的促胎方子,夫人可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那嬷嬷膀大腰圆,立在门前,亲眼见夫人一滴不剩地喝了才满意离开。
“老夫人说了,正房永远是正房,夫人还需多努力。”
人都是贪心的。先前明明只求有个孙子能传宗接代便好。如今真要有了,又在意起嫡庶之分来。
半夏气得直扯帕子:“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若不是小姐你下嫁,岑府如今什么光景都尚未可知!”
夫人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对着日光瞧我新抄的《千字文》。
“不错,字有些长进。”
半夏是随夫人从小长到大的,急得直跺脚:
“难不成您要任由偏院那俩骑到我们头上不成?!”
“要我说,若是她们真得了个带把的,不如就抱到咱院里养……”
“住口!”
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不解地望着半夏:“你明明知道……为何还要说这种话?!”
半夏噌地跪下,红着眼眶拉夫人的衣摆:
“小姐,您得早为自己打算啊!”
那是我第一次见夫人动怒。
无论半夏如何劝说求饶,夫人还是打发她做了半月的粗使丫鬟。
半夏走后,夫人问我:“你可觉得我做得过分了?”
我垂眸轻轻道:“不曾。夫人,您将心比心,知道骨肉分离的苦,便也不想让莫姨娘有那一遭。”
夫人眼中染上些许笑意:“倒真是个聪明伶俐的。”
“那我问你,若莫姨娘真生了长子,你怕不怕?”
我摇摇头,问出心里的疑问:
“怕是不怕的。可我总觉得奇怪,莫姨娘多年未孕不假,可谁又能真笃定她这胎就是儿子呢……”
更何况——
若老夫人真在意嫡庶有别,夫人的母家和姨娘的母家孰轻孰重,很容易取舍。
夫人笑了笑,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