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星象

第68章星象

魏吴自戕于大殿，埋在闻越身上雪终于融化，从前那些谩骂、指责、惋惜，也着魏吴的死而一去不返。

有人开始夸赞闻越了，说他前几场平乱都是顶顶好，巧用兵法，折损士兵不过百数，大有闻家祖先之遗风……

闻越对此置若罔闻。

他早出晚归，整日不是泡在皇城内，就是在太子东宫，肉眼可见的在成长，却愈发变得沉默。

这几日，闻越干了一件大事。

老夫人赶来的时候，堂院里的姨娘姬妾们手里已经拿到了自己的身契和一包大大的银锭。

“你要做什么！”老夫人拄着巧拙的藤杖，瞪着闻越。

闻越：“府上用不着那么多人，留在这里不过蹉跎韶华，不如放出去，给她们一笔银钱，买个院子怡然养寿也好、做生意也好，都随她们。”

老夫人久久不曾说话，定定看着闻越那淡薄的视线，心里翻涌，百感交集。

她又看向堂院下的那些女子。

大家伙儿垂着头左顾右盼，手里拿着身契和银钱，有几个显然很期盼未来的日子。

“想走，都走吧……”老夫人无奈，对着她们重重挥手。

姨娘姬妾们没有一人说不，鱼贯而出。

落在最后的三个女子中，年岁最小的那位回头回首朝着院子看几眼。

姓罗的女子问：“看什么呢？你想留下来啊？”

被问的女子摇头：“不，我只是想看一眼，出了这里，再也没有玉姐姐的痕迹了。”

“是个可怜的人哟！红颜薄命，要是还活着，肯定会来送我们。”

三人一同回头，这或许，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

花一样的女子们悄悄离去，让这座本就寂寂的高门大府露出了些许颓败。

闻越负手而立，站在这里看着青天，无形之中好像有藤蔓钻破青砖，将他缠住，困在这座府邸的深处。

老夫人张嘴欲要说话，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

这桩婚事，是她一手促成，是她将沈池玉送到闻越的怀里、心里，如今人死了，还是为了救闻越而死，怎么能转眼就卸磨杀驴。

“母亲，不必多虑，我有打算。”闻越笑了笑，只是这笑容，竟然有几分像沈池玉。

沈池玉很多时候的笑容都不达心底，闻越现在也学到了。

“我相信你，你从小就有成算，我就不说让你心乱的事情了。唯有一件我得提醒你，如今闻家势单力薄，不要搅入党争之中。”

闻越：“母亲，你真的觉得父兄的死是意外吗？”

“什么意思？”

“我觉得不是。”

闻越说完，自顾自走了。

玄天四十九年，南方大旱，北地多雨，本末倒置，一时间朝廷人心惶惶，无一不收敛尾巴，唯恐圣人的怒火燎到自己头顶的乌纱帽。

其实要说圣人昏庸，对也是不对。

圣人昏于美色，对朝中的把控却依旧在握，年轻时也曾大有作为。

不过一个人精力是有限的，年轻的时候过于强硬的执政手段透支了他太多精气，以至于无暇顾及身体，到了老迈，顾头不顾尾，处处猜忌。

大安朝命数仿佛随着圣人愈发浅促的呼吸在律动，将挤压已久的弊端逐渐曝露在苍天下。

不知何时，东方发出一声惨叫，河南道节度使被部下所杀，兀自脱离了大安朝的管控。

消息传入京城时，轰动朝野。

三天两日不上朝的圣人终于在第二天踩上了太极大殿。

“你们说说，河南道节度使为何被杀啊？”

大殿内鸦雀无声。

圣人咳嗽几声，嘶哑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大胆说，寡人不治你们的罪。”

忽有一小官站出来：“回陛下，今年天气无常，百姓耕种无获而朝廷赋税严苛，节度使强压百姓，流民四起，尽失人心……”

圣人看了他好一会儿，他太久没上朝了，今天又是大朝会，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此人是谁。

不过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他毫无遮拦的直谏让圣人酿起了怒火，出于体面圣人却只能微笑询问下去。

“那你说说，要怎么办呢？”

那小官说：“臣以为，要尽快派人前去安抚流民，减免赋税。”

圣人笑眯眯：“那就你去吧。”

小官跪在地上，激动的脊背都在颤抖，慌忙就接下了这个天赐的荣耀。

此官到地方不过三日，同样被杀。

又一次大朝，圣人同样坐在殿内，这回没有再强出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