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被烟花照亮的城市

纪静做了一晚的噩梦，清早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昨天周六，杨霏果然没回宿舍，这是她第二次夜不归宿了。

一晚过后，面对这个事实，纪静的情绪渐渐不再激动。她忽然明白何岩当初劝她的那番话了。

既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有能力承担这样做的后果，自己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指责别人选择的路。

周日下午，杨霏回到了宿舍。仍旧穿着昨天出门时的那条裙子，仍旧挎着小包，像一个刚下班的职业女性，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厌倦，却不得不咬牙坚持的那种无奈。

纪静没理她，接下来的几天纪静都没理她。

不是耍脾气闹性子，纪静是真的不想理她了。用句古话来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面对纪静的冷漠，杨霏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纪静，好几次拦下纪静想聊一聊，可纪静拒绝沟通，只用冷漠回应。周妍和李妙也觉得奇怪，私下里问过纪静几次，纪静也拒不回答。

不耻杨霏的选择，但纪静也不愿泄露她的隐私，哪怕是很不堪的隐私。

女生宿舍里弥漫着低气压，以前的欢声笑语再也听不到了。周妍这几天跟林柳越走越近，李妙仍是老样子，每天泡在图书馆里学习，纪静渐渐也不常待在宿舍，整天跟何岩腻在一起，宿舍四人每天唯一的交集就是在快熄灯的时候，回来互相打声招呼，洗漱之后倒头就睡，再无任何话题点燃漆黑的屋子。

…………

今晚纪静又跟何岩在一起，最近俩人特别腻，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快熄灯了还腻在宿舍楼下，彼此深情对视，一个说“你先进去”，另一个说“你先走”，一个再说“我喜欢看你的背影”，另一个再说“我喜欢你的身影消失在路灯的阴影中”……

楼门前虎视眈眈的宿管大妈被腻得直打哆嗦。

今晚夜色刚降下黑幕，何岩约了纪静来到教学楼前。

“大晚上的来这里干嘛？怪瘆人的……”纪静有点紧张的拽着何岩的胳膊。

何岩笑道：“全校这里最安静，到了晚上基本没人了。”

纪静含笑瞪着他：“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你想干嘛？”

“你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快说，不然我回宿舍了。”

“我想非礼你行不行？你看月黑风高的，很适合干一些羞羞的事……”

纪静警觉地双手环胸：“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敢非礼我就叫了。”

“哈哈，你叫啊，这里没人，你叫破喉咙都没人理……”何岩此刻的笑容很变态。

纪静伸腿一踹，踹得他一踉跄：“演够了吗？”

何岩老老实实道：“演够了。”

“说吧，来这里干嘛。”

“给你个惊喜……”

纪静意外地挑眉：“看不出你居然还会制造惊喜呢，一直以为你是根木头。”

四下张望，纪静道：“惊喜在哪呢？”

“事先让你知道了还叫惊喜吗？”何岩很无语，喃喃道：“这女人其实比我更像木头。”

带着纪静走进楼里，一直走到最高层，再往上便是楼顶天台，天台的门锁了，何岩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神奇地把锁打开。

纪静惊异道：“你怎么会有钥匙？”

“一楼守门大爷那里偷来的，老头儿可能有前列腺炎，一小时上了五趟厕所，钥匙就扔在门卫室的桌上，不偷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

纪静气坏了：“你……你又干这偷鸡摸狗的事！”

何岩沉着脸道：“别老提偷鸡的事，再说，我这次偷的是钥匙，不是鸡，用完了我再还回去呗，天台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纪静无语地揉了揉太阳穴，哀叹道：“我这是找了个什么男朋友啊……”

“英俊潇洒专情又有才华的男朋友，上辈子敲破了五百个木鱼才求来的，好好珍惜喔。”

说话间，何岩推开天台的铁门，拉着纪静的手走上天台。

纪静决定不再计较他偷钥匙的行径了，相爱这么久，她已渐渐明白何岩的秉性，若要事事计较的话，她会被活活气死，循规蹈矩根本不是何岩的性格。

天台上一片漆黑，不远处能看到各栋宿舍楼和图书馆的灯火，再往远看，是北京城连绵数十里的灯海，以及校门外穿梭的车流，霓虹闪烁的街道上，无数夜归的人们匆匆行走。

“这座城真美。”纪静满足地叹道。

何岩眯着眼眺望远处的夜景，忽然悠悠地吟诵：“整座城市被我的创伤照亮/斜插在我身上的无数箭枝/被血浸透/就像火红的玉米。”

纪静一愣：“诗？”

何岩点头：“诗。”

“谁的？”

“海子。”

纪静沉默半晌，道：“为什么突然念这首诗？它……太黑暗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眺望这座城市美丽的夜景的时候，突然觉得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人们，心情并不一定像眼前的夜景这般美丽，或许，每个人都活得很沉重，甚至，很绝望。”

纪静拍了拍他的肩，道：“喂，高兴一点，咱们这是约会，搞得那么沉重干嘛？”

何岩笑了：“好吧，猜猜我要给你什么惊喜？”

“猜来猜去是女孩子才喜欢做的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什么搞得那么娘娘腔？”

何岩笑容渐僵，叹道：“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跟你浪漫……你的内心把自己活成了爷们儿，我发现所谓的浪漫完全对你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