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责任与压力
于是，何岩得到了一份工作。工作是临时的，按天数结算酬劳，见到老板何岩才知道，原来这些发传单的人偶也是有公司的，说得好听叫“广告公司”，说难听点就是临时凑起来的一个草台班子，不但这些扮演人偶发传单的工作人员是临时的，连老板也是临时的，公司唯一的固定资产就是一堆各种卡通人物造型的人偶，米老鼠唐老鸭，还有狗熊，布鲁托大狗等等，粗制滥造的人偶造型，脸上都带着僵硬且诡异的微笑，看不出有任何吸引路人的地方，反而有点凶神恶煞拦路打劫的味道。
跟老板见了面，随便问了一下何岩的个人情况，文凭学历工作经验统统没问，最后老板一挥手，马上开工。
何岩几乎未经考虑便决定开工了。
金钱是他的软肋，他迫切需要挣钱，至于工作的性质和贵贱，他不在乎，劳动和汗水换来的酬劳，说出去不丢人。
下午只干了两个小时，何岩套在一只狗熊的人偶里，跟一群人偶挡在路边人行道上发传单，刚开始不太适应，动作很僵硬，后来看到同事们蹦蹦跳跳的欢快样子，何岩有样学样，也跟着蹦蹦跳跳，大夏天套在人偶里，里面热得跟火炉一样，何岩还不得不做出快乐活泼的模样，汗如雨下地将传单一张张发出去。
干了两个小时，已快到晚饭时间，大家都收工了。
葬爱家族大人物帮何岩摘下头套，递给他十块钱，笑问道：“感觉如何？受得住吗？”
何岩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往外淌着汗，强笑道：“还行，不算太辛苦。”
“那是你今天上工太晚，如果一天工作十小时你还能说出这句话，我就真佩服你……”大人物瞟了他一眼，道：“你明天还来么？”
“来，当然要来，我跟钱没仇。”何岩笑道。
“但愿你能坚持得下去，酬劳虽说不错，可很少有人能坚持一个月以上，尤其是夏天。”
何岩好奇道：“你做这个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不过我干得断断续续，挣了几百够开销我就暂时不干，钻网吧里混十天半月，钱快花光了我再回来继续干，反正这种工作没门槛，而且随时需要招人。”
何岩看着他十七八岁的稚嫩面孔，很想问他为什么大学都没上就来做这份辛苦的工作，为什么没有父母管他，只是大家刚认识，再说何岩身心俱疲，实在没精力关心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于是笑了笑与他道别。
回到家时纪静已经提前下班回来了，做好了饭菜正等着他。
何岩掏出今天下午挣的十块钱，神情得瑟地朝她扬眉。
纪静疑惑地道：“十块钱什么意思？”
“下午挣的，工作俩小时挣了十块。”
纪静惊讶地道：“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
“嗯，发传单的工作，暂时先过渡一下，我先干着，日后慢慢再找别的工作。”何岩没打算告诉她，这份新工作其实是要穿着厚重的人偶套装，他怕纪静担心他。
纪静想了想，道：“发传单也行，只是天气这么热，你在街上发传单尽量别站太阳下面，最好在阴凉的地方站着，否则容易中暑……我晚上给你煮点金银花凉茶，灌进大水壶里，你明天工作的时候带上，记得多喝水补充身体的水分。”
何岩笑道：“真贤惠，娶妻如斯，夫复何求。”
纪静白了他一眼，道：“您可别夸我，我压力大着呢，不是还有一个安琪对你虎视眈眈想把你一口吞下吗？我不对你好点儿，没准明天你就跟人家私奔了。”
何岩正色道：“绝对不会私奔，……主要是没路费。”
纪静气得一脚踹去，何岩机灵地闪过。
一把将纪静搂进怀里，何岩轻抚着她的肩头，柔声道：“一切都会好的，有手有脚不怕饿死。”
纪静在他怀里点头，闷着声道：“我就是心疼你太辛苦了，发传单这活儿肯定比以前古玩店的工作辛苦多了。”
何岩咧嘴笑道：“职业不分贵贱，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其实发传单也没多辛苦，找个阴凉的地方一站，遇到路人就顺手递一张过去，一个小时轻轻松松挣五块，尤其是老板特靠谱儿，当天日结工资，绝不拖欠，一整天下来能挣五十块呢。”
纪静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神情浮上几许担忧。
斗室无声，可是一股难言的压力，静静地笼罩在相爱的两个人身上。
抱团取暖终究还是不够暖。
第二天，何岩一大早起床出门，拎着纪静特意给他准备的凉茶，神情坦然地上了公交车。
早上八点多，炎热的一天便已露出端倪，何岩穿戴着人偶套装，站在太阳底下流着汗，麻木地将一张张传单递给遇到的每一个路人。
不记得自己发了多少张，也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闷罐似的套装里，何岩已经热得有点神志不清，却仍坚持着不肯休息，脑子里已没了正常思考的能力，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读秒，每数一秒都有一种离终点更近一点的释然，尽管那终点仍旧遥遥不见踪迹。
不是每个路人都愿意接过他的传单，有的人根本对他伸出的手视而不见，还有的人接过以后当着他的面顺手一扔，何岩不得不蹲下来将别人扔下的传单重新拾起来，——发传单看似简单枯燥，其实也是有规则的，通常都是两个相隔不远的人偶互相监督，遇到别人随手扔的传单必须捡回来，否则便要扣工资。
整整一上午，何岩只休息了两次，待到中午吃饭时，何岩摘下头套，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馄饨似的大汗淋漓，整个人完全没了力气，眼睛充血通红，瘫坐在一张长椅上动都不想动。
昨天的葬爱家族大人物今天跟他一组，毕竟何岩是他带过来的人，见何岩瘫坐一动不动，大人物凑上来关心地道：“你还好吧？”
何岩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闻言只是抬了一下眼皮，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兄弟啊，你可真够拼的，这么热的天儿，你只休息了两次，这样下去会中暑的，干不了几天你得进医院躺着，挣的这点钱还不够交医药费呢，你可得悠着点儿，该休息就休息，咱们这工作说是一天十个小时，实际上很多人根本做不到，一天撑死了八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老板按小时结算工资，你能干多久算多久，老板人不错，不会怪你的。”
何岩这时才有力气坐起身，将纪静给他煮的凉茶灌了一大口，才道：“我如果一天工作能超过十小时，老板还是按小时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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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按小时算，你要是能工作十二个小时，那就是十二小时的工资，不过我强烈建议你最好别那么干，真会出人命的，老板也不希望你这么干，你出了事老板可就倒霉了。”
何岩苦笑了一下，他当然想多干俩小时，毕竟两个小时便是十块钱的工资，每天多十块，一个月就是三百，严峻的经济压力能够松缓许多。
可是葬爱公爵的话也没错，这么热的天装在人偶里，中暑的概率极大，若真出了什么事，进了医院可就亏大，医药费少说能花掉他一个月的工资，尤其是还有生命危险。
留得命在才有赚钱的可能，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眼前这份工作真的没有加班加点的可能，看来真要找一份兼职的工作，否则无法缓解如今沉重的经济压力。
正在琢磨兼职的事，何岩腰间的call机响了。
低头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何岩没精力理会。下午又是几个小时辛苦的发传单，直到七点多，何岩才完成今天十个小时的任务，领着日结的五十块钱，何岩拖着疲惫至极的身躯慢慢的往回走。
腰间的call机再次响起，仍是那个陌生的号码，何岩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个公用ic卡拨了过去。
电话刚响了一声便被接起，那头传来不善的语声，声音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