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意外之财
何岩被胖子老板的骚操作搞得有点懵。他知道胖子老板对他做的这件事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每次提起这件事，他总是语气不满或是阴阳怪气，所以何岩也尽量少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现在胖子老板突然拿出一叠钱要奖励他，何岩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胖子老板是怎么了，明明很反对的，为什么又要奖励他，这种典型的精分操作令何岩无法跟上他的节奏。
见何岩迟疑，胖子老板嘁了一声，道：“一码归一码，你干的这件事我确实不大感冒，之所以奖励你，是冲着你的为人品性，你是个好人，我呢，也为自己店里有这么一位心地善良的员工感到高兴，这说明我有识人之明，说明我慧眼如炬，正因为我有如此高明的眼光，才能请到你这么善良的伙计……”
何岩越听越不对味，感觉话风有点歪了，不是在表扬他吗？为什么说着说着变成了夸他自己了？而且夸得越来越不要脸，这笔钱好像是老板奖励给他自己似的，奖励他身为一个老板有眼光，有胸怀，请到了这么优秀的伙计，人生当浮一大白……
何岩使劲眨了眨眼，道：“呃，老板，您说慢一点儿，别太跳了，我智商只有一百二，跟不上您的节奏……究竟为什么奖励我这笔钱？您一直挺反对我做这件事来着。”
胖子老板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一码归一码，事情确实干得傻，但不能否认你的善良，所以我只单独奖励你的善良而已，明白了吗？”
何岩明白了，点了点头道：“谢谢老板。”
胖子老板把钱塞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道：“奖励给你了，但你千万不要说什么‘以后继续努力’这种话，我怕我会忍不住抽你，这种傻事可一不可再，明白吗？”
何岩笑着点头。
胖子老板又道：“还有，打从明儿开始，你每天只上半天班，剩下的半天你去李师傅家学手艺去，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李师傅说你有天赋有灵性，古玩这碗饭你能吃得上，李师傅家就住在潘家园后面的胡同里，第一次我带你去，去的时候拎点东西，不用太贵重，心诚就行，李师傅是个老古板，讲究这种礼数，孔子不也说过吗，什么束脩什么的……”
何岩下意识接道：“‘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论语》里说的。”
胖子老板一愣，道：“没错，就这意思，连孔子都说，想要拜师你得给我送点东西，不然想要我教你学问，做梦去吧……”
何岩无奈地道：“孔子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这样理解的……”
胖子老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管你怎么理解的，反正我就是这么理解的。明儿一早我带你去李师傅家，李师傅干了一辈子古董鉴定，功力非常深厚，基本没打过眼，当然，每个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李师傅的强项在于古书画和瓷器等方面，至于杂项，相比之下没那么强，你多跟他学学，嘴巴甜一点，从明天起你也算是他正式的徒弟了，而且是关门弟子，跟他学两年，包你受用一生。”
何岩被这个消息砸得有点头晕，半晌没回过神，良久才吃吃地道：“老板，我为什么要跟他学手艺呀？我在这里工作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有饭吃就行，没必要吃得太精致吧……”
胖子老板一滞，接着仰头无语问苍天，一脸的挫败。
半晌之后，胖子老板肥肥的脸颊不停抽搐，咬着牙道：“就当是我求你吃得精致点儿，行吗？我就喜欢我手下的员工每天山珍海味糟蹋粮食，行吗？给我这个面子，让我塞你满嘴的鱼翅鲍鱼好不好？求你了！”
何岩很有求生欲地点头：“呃，谢谢老板栽培，我会努力跟李师傅学手艺的。”
胖子老板铁青着脸道：“是我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他娘的，多少人磕破了头想跟李师傅学手艺，人家都懒得搭理，发现你是棵好苗子，人家好不容易愿意教你，你倒不乐意了，你比李师傅牛逼，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哪儿牛逼。”
何岩尴尬地道：“我就是嘴贱，嘴上不乐意，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老板您多包涵。”
胖子老板叹息着挥了挥手，跟挥苍蝇似的：“去忙你的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了。以后跟李师傅用心学，争取能独当一面，以后我不在店里就交给你了。”
何岩咧了咧嘴，转身离开。
嘴上不乐意，其实心里也不乐意的。何岩对古玩行兴趣不大，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行当，所以他其实并不想跟李师傅学手艺，虽说技多不压身，但自己没兴趣的学问，想必学的时候应该很煎熬吧。
不过既然答应了，何岩也只好试着学一下，将来如果实在不感兴趣，索性就跟胖子老板和李师傅实话实说，两位应该通情达理原谅自己的。
何岩不情不愿，却不知旁边支楞着耳朵偷听的冯图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做李师傅的徒弟，跟李师傅学本事，一直是冯图的梦想。在何岩没来这个店以前，冯图也试着问过李师傅，表达了想拜师的愿望，不过李师傅哈哈一笑拒绝了，实话告诉他死了这条心，他冯图不是吃古玩饭这块料，没文化没眼力没积累没天赋没灵性，整个儿一残次品，天生与古玩行无缘，顶多当个店伙计，领一份死工资，仅此而已。
冯图没想到何岩才来这个店没多久，竟然被胖子老板和李师傅看中，主动要他拜在李师傅的门下学鉴定古玩的本事，这可是天上砸下来的馅饼啊，而何岩呢，反倒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最后答应下来也好像是给了胖子老板和李师傅天大的面子似的，这特么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辣么大捏？
相比之下，刚才胖子老板奖励何岩的那点钱反倒微不足道了，尽管眼尖的冯图一眼能看出这笔钱不少，应该能抵得他一个月的工资了。
可是……能跟着李师傅学本事啊，这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换得今生有此福报啊！
冯图看着何岩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不知何年何月李师傅才能正眼瞧他，答应收下他这个弟子，一想到胖子老板刚才说何岩应该是李师傅的关门弟子，冯图就算想拜师都不可能了，于是冯图的神情愈发悲怆。
大家都是店伙计，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何岩心情平静地走到柜台后，跟冯图假模假样的忙碌不同，何岩就那么懒懒散散地站着，也不在乎胖子老板嫌他不干活，店里生意冷清没客人，本来就无活可干，老板又不是傻子，真忙还是假忙他难道看不出来吗？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反倒显得虚伪。
定下心神，何岩不去想明天拜师的事，右手不自觉地探进裤兜，裤兜里有一叠钱，胖子老板刚刚奖励的，悄悄用手量了一下厚度，嗯，差不多一千块的样子，老板出手很大方，这相当于何岩一个多月的工资了，就为了他的“善良”，谁说真情善良无价？这不有价么？一千块呢。
学手艺这件事何岩不觉得多高兴，但是这一千块钱却令他兴奋起来。
口袋干瘪久矣，今晚可以跟纪静吃顿好的，剩下的钱干嘛呢？何岩思考了很久，决定用来买bp机，他和纪静一人一个，以后大家各自上班，有什么约会或是计划临时有什么变化，都可以打对方的bp机，平时没事就把它挂在腰间的皮带上招摇过市，机子一响立马拿出来，用高傲的眼神瞥一眼，表情要云淡风轻，目光要沉稳低调，仿佛一位商场沉浮多年的老板，用神灵般的姿态俯视bp机上的每一条信息，看完后不慌不忙把它塞扣到皮带上，露出淡然的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
何岩一想到那幅画面，不由打了个哆嗦，哎呀，太爽了，装逼的姿势很上头啊。
决定了，下班就去逛通讯店，买两个bp机，回去送纪静一个，收获她满满的惊喜表情。
越想越兴奋，何岩的心情也渐渐飞扬起来。
等到下午六点，胖子老板嘱咐何岩明早拎点礼物拜师，然后挥了挥手先走了。
何岩和冯图也收拾收拾关门下班，今天店里的成交数目为零，根本没生意，不过胖子老板却一点也不着急，开这家店本来就没指望挣钱，老板挣钱的门道不在这家店里。
老板不急，何岩当然更不急了，胖子老板走后，何岩和冯图也立马关门下班。
潘家园市场旁边有一排门脸，各种小店五花八门，其中有几家通讯店。
这一年神州大地的手机仍没有太普及，那玩意儿太贵，一部手机不仅死贵，还很重，跟板砖似的，在老百姓眼里，手机的实用性不高，虽说为了通讯方便，但手里拎着一部那么重的东西，本身就很不方便了，所以手机一般是那些业务繁忙的老板们使用的，当然，也有一些虚荣心强的人，咬牙花一两年的积蓄买个手机，不是为了业务，纯粹为了装逼，享受那种在公众场所大声接电话而被万众瞩目的目光。
这一年bp机仍有很大的市场，相比手机的稀少，bp机的普及率却高多了，普通老百姓很多都配了bp机，人们对这种新兴的通讯产品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好奇羡慕，到如今的司空见惯，现在的公共场所如果听到那种特定的高频的“滴滴”电子铃声，已经吸引不到任何羡慕的目光了。
何岩走出潘家园，随便选了家通讯店走进去。通讯店里卖得最多的还是bp机，当然，手机也有，都是一些相对比较轻盈的爱立信翻盖，或是诺基亚直板等等，看起来很笨重，价格却吓死人。
何岩在通讯店里逛了一会儿，暗暗记住bp机各种机型的价格，转身又去了另外几家通讯店，仔细对比了几家店的价格后，最后回到第一家店。他看中了一款摩托罗拉汉显机，就是那种既能显示对方电话号码，又能通过总台汉字留言的bp机，当初这种机型刚上市可谓风靡一时，被无数成功或不成功人士吹捧追崇，何岩也曾羡慕过很久，暗暗发誓将来有钱了一定要买两部，一部用来看电话号码，一部用来看汉字留言。
如今他终于有钱了，而且确实要买两部了，正可谓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春风得意马蹄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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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讨价还价，店员基本没怎么挣扎就痛快地把两部bp机卖给何岩了，两部bp机总共八百块，不仅包了两个连号，包三个月服务费，还给他配了两个黑色的精美外壳，搞得何岩既失落又狐疑，总觉得自己刚才的讨价还价没发挥好，不然店员不可能那么痛快就答应……
这一年，大多数人仍然买不起手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bp机的热潮也渐渐降了下去，手机市场如雨后的春笋慢慢冒出了头，尽管它还是很贵，尽管它仍然没那么实用，可时代的大势仿佛一双无形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推动着新兴事物的发展壮大。不知不觉，bp机像一位白发的英雄，不得不被大浪淘尽，湮没于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