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生与死
第80章生与死
子弹如同命运的审判,精准地贯穿了巨蜥那饱受折磨的眉心。
它干瘪的身躯猛地、剧烈地一震,那只仅存的浑浊眼睛里,所有的疯狂、痛苦、绝望与贪婪,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
巨大的头颅失去了支撑,沉重地、毫无生气地砸向身下冰冷的焦土。
结束得异常突兀,没有挣扎,没有悲鸣,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
那凝聚的最后一点毁灭气息,如同燃尽的灰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随着生命的彻底消逝,那股从巨蜥身上散发出的、浓郁得几乎粘稠的腐化死气,仿佛失去了源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分解,融入了这片衰朽的天地。
林澈沉默着放下了仍在微微发烫的枪。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重却坚定地走到那具彻底失去所有生机的遗骸旁。
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沉重的肃穆。
他无言地取下背后的战术背包,取出了折叠的工兵铲。
咔哒一声脆响,金属光泽在荒原上反射着暗淡天光。
他开始掘土。
工兵铲切入焦硬的地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撞击声。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额角的发丝,顺着下颌滑落,砸在黑色的尘土里。
萧野巨大的头颅深深垂下,鼻尖几乎触碰到巨蜥那彻底暗淡下去的眼睛。金色的瞳孔映照着那曾经充满痛苦的眼窝深处最后一丝虚无。
片刻的凝视后,一声悠长、浑厚、饱含着沉重悲怆如同为古老森林送葬的虎啸,缓缓从它胸腹深处升起,在这空旷的焦土上回荡!
啸声中没有愤怒,只有对一个生命终结、一段痛苦结束的深刻哀悼。
随后,它巨大的身躯动了。它走到林澈挖了一半的坑旁,伸出巨大的、布满厚茧的虎掌,宽大而坚硬的爪垫开始有力地刨开那些坚硬的焦土碎块,效率远比工兵铲更高。
接着,它伏下身,用头、用肩侧,以一种带着原始敬重的、近乎仪式感的方式,将这具沉重而腐败的遗骸,一点一点,缓慢而稳妥地推入深坑。
林澈停下挖掘,沉默地配合着。最后,虎爪与人手共同将焦黑的泥土覆盖上去,仔细填平。
萧野甚至用巨大的爪子在上面轻轻拍打了几下,如同某种古老的归尘之礼。
另一边,林澈将工兵铲擦拭干净收起。他来到那散发着微弱暖融绿光的树洞前。
目光不再流连于那片新填平的、象征着终结的土地。他打开随身的金属水壶——里面盛装着来自翡翠森林深处、饱含着纯净生机的清冽泉水。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如同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点点将壶中的清水倾倒在幼苗根部那干涸、板结的漆黑土壤上。
呲…呲…清水迅速渗入焦渴的土地,发出细微而贪婪的吮吸声。
带着生命气息的水流滋养着这微弱的根系,那几片薄如蝉翼的翡翠绿叶仿佛瞬间充盈了一丝生气,极其细微地、不易察觉地舒展开一点点,那米粒般的纯白花苞,也似乎挺立得更精神了些许。
萧野埋好最后一捧土,迈着沉重无声的步伐,也走到树洞旁。它没有去触碰那脆弱的嫩芽。
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如同山岳俯首,温热的鼻息轻轻拂过那摇曳的叶片,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形的沟通。
然后,它缓缓地伏卧下来,庞大的身躯在树洞前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壁垒。
并非压抑,而是用它坚实如山的身躯,投下一片安稳的阴影庇护,将幼苗笼罩在内,隔绝了荒原上可能存在的烈风与碎石。
它巨大的头颅搁在自己的前爪上,金色的眼睛微微闭合,喉咙里发出几声极其低沉、如同摇篮曲般温和的呼噜声,守护着这片生死之间诞生的渺小希望。
终结一个无边的痛苦。
守护一个渺茫的新生。
让腐朽的归入生养它的大地。
让萌芽的接受雨露与遮挡。
一切的动作都显得水到渠成,在无需言语的绝对默契中悄然完成。
空气中弥漫的不是胜利的狂喜,而是一种经过淬炼后、对生命本质有了深刻理解的沉甸甸的肃穆。
在这一刻,生与死的界限不再是鸿沟,而是永恒的流转;
守护与清除不再是矛盾,而是不同的守护形态;力量与敬畏彼此交融,形成了无可撼动的理解。
这一切的体悟,如同源自远古的、深沉博大的生命轮回长歌,无声却震撼地烙印进了并肩站立在这一人一虎的灵魂至深处。
嗡——!
一种深沉而温和的震颤从空间的深处响起。
眼前荒凉焦土、庞然遗骸、新埋的坟冢与翡翠嫩芽的景象,被一层迅速蔓延、温润如胚胎般的纯金色光芒覆盖。
那冰冷而庄重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圆满的宣告:
“轮回之始,敬畏乃成。”
“四重试炼,同契功满。”
“双影归位,其心如一!”
无匹的光辉如同包容万物的母体,轻柔而彻底地吞没了站在生与死交汇处、心灵再无一丝缝隙的一人一虎。
在这片由意志与信念构筑的奇异空间中,他们的灵魂终于交融一体,再无阻碍!
所有的考验,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与守护,终在此刻达到圆满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