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未到春暖花开时，吴越甲终究还是离婚了。短信通知我的，简简单单的一句没有任何多余的交代，等我把电话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提示关机。到他的出租房找他，原本脏乱不堪充斥着各种异味的屋子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被褥洗过也晾过了，上面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一些小家电和日用品也擦干净留给了合租的小两口。小两口只是告诉我吴越甲把这些东西留给他们，并不知道吴越甲的去向。等我离开的时候，他俩追在身后和我一再强调，这些东西确实是吴越甲留给他们了，似乎生怕我和他们抢还是怎么滴。

我给邹荁去了一个电话，得到的只有冷漠的“不知道”，至于邹荁最后有没有找梁菁的麻烦，我也懒得去关心。原本想打电话给他母亲，又怕老人家担心过度，但我知道以吴越甲惯常的报喜不报忧的性格，离婚这事除了对我，他一定守口如瓶。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不会舔着脸去找梁菁。

我确实担心他，这种担心只能憋在心里，像被关进了玻璃罐的苍蝇到处乱撞。只是这只苍蝇还没放出去，另外一只蜜蜂却钻了进来。四月的头一天，同事都开始计划如何度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黄金周的时候，老王的妹妹找到了我。

也怪我这个人粗心大意，先前想着让她当助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之后便把老王的嘱托忘到九霄云外。

前台通知我的时候，我在办公室聆听一对协议离婚的夫妇交代事项——一对结婚不到两年的80后，俩人都面带微笑和和气气条理清晰地跟我陈述每一笔资产的来龙去脉，一点都不像在闹离婚，反而像是在和我咨询一件理财计划。

待送走客户，我才在会客室看到一个头戴粉色鸭舌帽，穿着牛仔裤和粉色卫衣的小丫头，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玩着手机。

听到我开门她抬起了头，让我看到一张饱满光泽，五官立体的脸，两只大大的眼睛根本无法和老王联系到一块儿，又红又薄的嘴唇还有直挺的鼻子倒是有些老王的影子。

“你是石叔叔？我是王雨萌。”

很标准的普通话，比她哥强太多了。只是这声乱了辈分的叔叔喊得我多少有些尴尬。

“叫我石磊就行，石哥也行。你是王xx的妹妹？”

小丫头点了点，她倒挺直接，等核实完身份来就开门见山地说她遇到了点麻烦。她递给我一个的文件夹，“两件事，我被骗了。”在我翻看文件的时候，她紧跟着又说道：“我没钱交房租了。”

翻看了几页文件，我大致已经知道了内容。一份很常见的演艺合同，直接跳到重点部分就发现合同里有太多的陷阱，全是甲方空口的许诺，剩下的都是乙方要承担的责任，不用问她我也猜到什么原因，在北京这种带有霸王条款的演艺合同多如牛毛，谈不上欺诈，坑的就是她这种刚进入社会做着明星梦的小傻子。但我还是怕遗漏些细节，“喝口水，说说看怎么被骗的。”

估计是看着我还算和气，她便用有如案情播报一般的嗓音，大致和我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渠道结识甲方的。小姑娘不错，条理清晰的很，几个我关心的问题都没有遗漏。

等她事无巨细地说完，我基本也把合同看了个大概。其实这种合同大部分都是出自北京大大小小的律所，就合同本身来说是很难找到太多漏洞，只能在解约的时候跟甲方见招拆招。如果对方真就看中乙方的潜力，想要平平稳稳地解约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是看不上，只是普遍撒网重点捞鱼撞大运般去签这些准艺人，那双方就有得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