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莫名平静
武功再高，内力再深厚，那夜只能代表你可以胜过其他武者而已，但是杨耀辉也此刻明白，这些并不代表一切，也无法代表一切。 就像是九五至尊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他的金殿前却始终站着无数的臣子，他的边疆永远驻扎着无数精锐将士，他被人称作九五至尊，并不是因为他就是九五至尊，而是他掌握了成为九五至尊的资格。
庙堂和江湖也是经常被人拿来比较的两个名词，九五至尊和天下第一在很多时候都无限接近，就像是杨耀辉一样，他终于明白杨家人的野心，他也终于明白了天下第一始终就不是一个人的位置。
微笑着的徐念烟此刻剥好了一个龙眼，她轻柔地将龙眼放进了杨耀辉的嘴里，杨耀辉身旁先前说话的另一人在这一刻又开口说道：“这个赵文彦，对于耀辉来说是一个威胁。”
这张桌子旁并不只有杨耀辉和徐念烟还有开口说话之人，男男女女加起来一共七八人，他们都姓杨，正是这些人组成如今的杨家，也是万剑山庄真正的核心，先前开口的那个人，论辈分杨耀辉应该称呼他为三叔。
随后，一个中年女人开了口，她生得并不好看，岁月的磨砺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刻薄和倨傲，按照杨家的辈分来说，这个中年女人是杨耀辉的四姨。
她轻声说道：“三哥，你可别忘了，如今这个赵文彦可算是为我们万剑山庄做事的人，贸然动手，就不怕被江湖中人耻笑？”
三叔冷笑了一声，他虽然没有像四姨一样直接表现出自己的狂傲，但是他的言语依旧透露出浓浓的不屑：“怎么，就算我们发动万剑山庄的高手围杀他，这个江湖里难道还有人会为他出头不成？”
“一个曾被耀辉击败的落魄刀客，一个贩售江湖情报的当铺小老板，就算他是昔日天下第二又怎样，一旦我们拿到了绝世剑经，耀辉的武功就可以彻底进入无敌之境，我们杨家也可以世世代代立于永远不败之地。”
含着嘴里的那颗龙眼，甜津津的味道却并没有让杨耀辉感到快乐，相反他却感觉到周身一阵阵无法挥散的阴寒正在袭来，哪怕他最爱的女人就坐在身旁温柔地伺候他，他也无法感觉到一点一滴的温暖。
这张桌子旁坐着的都是自幼看他长大的和蔼亲戚，因为父母早逝所以杨耀辉算是吃着他们的百家饭长大，但是记忆中那一张张和蔼可亲的憨厚面庞，如今已经变成动不动就杀人性命、灭人满门的狰狞容貌。
杨耀辉急忙拿起桌上的酒壶，再次给自己添起了酒，不过因为他的手此刻微微有些颤抖，所以许多倒出来的酒水都洒在酒杯之外，这个时候一只雪白而又温暖的手按在了杨耀辉的手背上。
徐念烟从杨耀辉手中接过了那个微微颤抖的酒壶，在为杨耀辉斟满了一杯酒之后，她微笑着将那杯酒递到了杨耀辉面前，同时柔声笑道：“夫君，你怎么了，烟儿可从来没有见到你有如此心事重重的模样？”
接过了那杯带着徐念烟淡淡香气的酒杯，杨耀辉仰头就饮尽了杯中酒，但是昔日入口唇齿留香的香醇美酒，如今却如同辣椒水一般滚烫火辣，完全没有一点美酒该有的滋味，不过尽管如此，杨耀辉还是想喝酒。
因为他此刻感觉自己好冷，就好像穿着单衣跌入万年寒冰之中一样寒冷，这些酒多少能让他感到一抹温暖，这多少能让他可以抵抗一些那种阴寒，也让他多少还能清楚地明白，自己还活着。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追逐和叫骂声越来越近，很快这家客栈外就响起了一个杨耀辉此刻最不愿听到的声音，那是赵文彦略显低沉的淡然声音：“杨耀辉，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你还不出来拿东西。”
还未等杨耀辉说些什么，那张桌旁的杨家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他们纷纷惊喜地起身，快步走到了客栈的窗旁透过窗户看向客栈外街道上站着的那个身影。
杨耀辉也缓缓站起身来，徐念烟随之起身轻轻地挽住了他的臂弯，两人就这么默默地顺着楼梯向客栈的大厅走去，当他们二人来到大厅之际，众多万剑山庄的弟子正手持长剑从客栈后院不断了涌了出来。
站在街上的赵文彦三人已经被追赶而来的武林诸派弟子团团围住，但是杨耀辉发现那个男人脸上并没有任何惊慌的神色，他甚至在和他的两个同伴说笑着，往日里他周身的那股阴郁气息如今已经消失无踪。
他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发自内心的快乐和轻松，这种快乐和轻松在杨耀辉第一眼看见了赵文彦之后，就惊讶地发现自己心底竟然在羡慕，甚至还隐隐地有些嫉妒赵文彦此刻的状态。
每个闯荡江湖的人，都希望着儿时道听途说的江湖传闻或者青年时买到小说里记载的侠客故事一样，一剑在手纵横天下，过上快意恩仇的潇洒生活，但是很多时候只有真正踏上江湖路才会发现，这种生活才是江湖最巅峰的人都不一定拥有的奢望。
但是赵文彦脸上的笑容还有他此刻周身的气质，竟然充分附和杨耀辉对于这种生活的定义，他不明白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明明曾经胜过赵文彦，但是如今却依旧没有他那张发自心底的开怀笑容和那种坦荡的轻松。
见到杨耀辉和徐念烟在众多万剑山庄弟子陪同下缓步从客栈里走出来，赵文彦嘱咐了方琦和小宋一句小心之后，他便伸手解下了那柄自己悬于腰间的佩剑，同时提着自己手中的刀一步步走向杨耀辉。
看到了那把神剑之后，杨耀辉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惶恐，因为赵文彦能如此从容地握住那把剑，就证明他已经见过那个寄宿剑中的剑灵，也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可是……为什么……杨耀辉还是没有从他的眼眸中看到其他的情绪。
他的步伐很轻松，他的神色很淡然，他的微笑很随意，若是此刻赵文彦不是在无数武林诸派的弟子围困下，杨耀辉还以为自己是在万剑山庄，而赵文彦只是一个远道而来的老朋友，来探望自己的同时，还顺道给自己带来一份家乡的特产。
但，那可是绝世剑经！记录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伟大时代的无上秘籍，为什么赵文彦就一点不心动，他就一点都不为绝世剑经中的武功而产生动摇吗？若是彻底练成了绝世剑经，他就算弃刀用剑也是天下最出色的剑客，为什么他竟然就这么笑着拿这把剑来给自己？
赵文彦来到了杨耀辉面前，他将手中的那把神剑递上前，同时轻笑着向面色有些震惊的杨耀辉说道：“我觉得与其毁去这把绝世神剑，倒不如将这把剑交给你保管，毕竟天下间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适合保管这把剑了。”
杨耀辉抬手接过了赵文彦手中的那把剑，那把剑入手之中，他感觉自己双手微微地颤抖就已经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平静，那是一个剑客和一把神剑的默契。
只是杨耀辉此刻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苦涩，因为此刻他只要看向赵文彦那张轻松的面庞，就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他不明白自己这种挫败感从何而来，只是他知道自己这种感觉正在越来越浓烈。
而一旁挽着他臂弯的徐念烟却并没有将视线集中在那把天下人都想拥有的神剑上，她只是瞥了一眼那把剑，就用自己一双美眸看向了赵文彦。
不过赵文彦却在下一刻让徐念烟微微有些不解，如果说之前他在见到徐念烟都是一种想见不敢见的爱慕和退缩，此刻他看向了徐念烟的眼神是清澈的，那是一种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干净，就像是他手中那把刀的刃上泛着的那道光芒一样。
向着杨耀辉和徐念烟拱手行礼之后，赵文彦笑着转过身来看向了将自己和方琦、小宋围得水泄不通的武林诸派弟子，朗声说道：“诸位，现如今还要这样吗？”
武林诸派的所有弟子听到了这句话，所有人在面面相觑之后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然后自发地让出了一条离开客栈前的道路，赵文彦向着呆愣在那里的杨耀辉和徐念烟点了点头，随后他就来到了方琦和小宋的面前，向着两人招了招手：“还等什么，走吧？”
方琦将自己袖中的袖箭上好的弦解下来，同时向着身旁正将短刀收入鞘中的小宋说道：“我还以为要和这些自命不凡的武林诸派的弟子干一场呢？”
小宋听完这句话倒是露出了一副调侃的笑容：“要不我和赵大哥先走，反正挑衅别人这件事你最擅长了，到时候武林诸派的弟子追着砍你，你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们大战一场了？”
方琦翻了一个白眼，直接撇下了小宋向着赵文彦的背影追了过去，随后小宋也笑着跟了上去，这三人接下来就在杨耀辉和徐念烟还有众多武林诸派弟子的注视下，默默地走出了包围圈，然后顺着寂静的无人街道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