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表面积
每年入夏前,谢氏手下的各大企业例行召开股东大会。
这一次,据说琴鹤音乐要出让最大一块股份,相当于易主。
所有事情似乎都赶在了一块儿,谢锐言不再拖延下去,通过妹妹谢羽的微信,用简短的文字消息,把谢帷舟约了出来。
幽静的包间里,有两个相对沉默的人。
谢帷舟容颜秀丽,坐姿挺拔,身着大气庄重的海蓝色长裙,长发紧紧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颈部挂着条月牙形的银项链,衬得皮肤更为白嫩。
只是眼中含着倦色。
“姐。”
谢帷舟双眼一抬,语气冷漠:“我很忙,有事说事,要搬回来的话不用通知我,你随意。”
时隔近半年,谢帷舟愈发憔悴了,干练的妆容也遮不住眉眼的疲态。
初看到谢锐言,她眼神亮了亮,随即归于平静和虚无,出言便拉开距离,划清界限。
谢锐言从前没有好好注意谢帷舟在想什么,只是一味地为了谢帷舟的话动怒,被她牵着鼻子走,但现在看着谢帷舟的状态,在听到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只觉得难过。
自从谢帷舟“选择”了父亲后,二人的关系就开始走向破裂,直到谢帷舟用奶奶微信的事暴露,彼此都认为无法再弥补姐弟感情。
见面没能发生想象之内的呛声,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上演只有眼神交流的默剧。
“你约我,只是想和我坐坐?”
“贺总监说……”
听到这个名字,谢帷舟拿起包,语气淡淡的,却难掩不自在:“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谢锐言沉默地起身,按着谢帷舟的肩膀,把她轻柔地按回了座位上。
谢帷舟的眉头缓缓蹙起,眼神满含疑问。
谢锐言弯着嘴唇笑:“姐,再坐会儿。”
“谢锐言,你不要太过分,注意你是在按谁的肩膀?”
“帷舟姐,我按的就是你的肩膀。”谢锐言低叹,收回手说,“谈谈吧,什么都好,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谢帷舟眼神一滞,声音低哑几分:“谈什么?你说。”
“我想给姐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从我接受了父亲,和乾坤一起站在你的对立面上,我们立场就变得不一样,也回不到单纯的姐弟关系。无论你叫我多少声姐姐,决定好的就是决定好的,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
谢锐言却说:“即使无法回到过去,我也想试着和你,也和我自己和解。”
“姐。”
“姐什么姐,我又不是应用题,做不了你姐,叫我名字。”
这番话让谢锐言不由得想到了韩峤在雪地里发现他时说的话。
韩峤说,“解什么,数学考试吗”。
那是梦开始的地方。
不久前,贺桐对谢锐言说,谢帷舟也派人来找过他,是她自己的主意,并不出于谢乘章的授意。
谢帷舟也是后悔了,她在贺桐怀里哭过一次,说,后悔也晚了,弟弟不肯再认她了。
包厢里的谢帷舟,则愈发寡言少语,和当时决裂的模样相差无几。
谢锐言却不会再轻易被她劝退。绝不能以貌取人,也绝不能被那张扑克脸欺骗。
“帷舟……谢帷舟……姐姐,我不能直接叫你名字,这里不是谈判桌,我想叫你姐姐。你分明自己也放不下,却总是唬我。”
“我哪里唬你?”
“平时开会,你都有频繁看表的习惯,到店里之后,却只在发现我时看了一次,像是在确认能和我坐多久。”
“你离桌前会整理好物品,一起装包里带走。刚才你说要走,拿起包,包的按扣没有按上,手机还在你手里,可见你不是真的想走。”
“你说做不了姐姐,究竟是说我不配当弟弟,还是你不配做姐姐?如果是我不配,为什么你还戴着我送你的那串项链?”
谢帷舟猛地站起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戴项链是因为我喜欢不行吗?我的手表停走了,包扣也坏了,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的,那些不代表着――”
“姐!姐……”谢锐言拉住她的手指,捏着指尖,眼睛也跟着红了,“你是在等我和你说对不起,还是在等你自己和我说对不起?是我约的你,可是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怕了你了。”谢帷舟缓缓坐下,从提包里掏出谢锐言绣给她的手帕,擦擦眼睛,手帕一角绣了纱幔、山水以及一叶小舟,有几分写意风格。
“锐言,我没想到父亲会利用奶奶的事骗你回来,我以为他只是不想让你伤心,就接受了他的要求。”
“你用奶奶微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奶奶在天之灵会怎么想。”
“我想过。”
一年半以来,谢帷舟一直觉得奶奶看着她,和她摇头,说她做得不对。多少次做噩梦梦到被奶奶带走,谢帷舟还是一意孤行地做了下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骗一天是欺骗,是善意的谎言,时间就这样地延续了下去,直到纸包不住火,烧灭那层纸,洞悉真相的那一天。
后来,谢锐言被丢弃,而她则成了父亲重点“宠爱”的对象。
父亲曾经只倾注于三子的“爱”更重于体罚。
那时谢帷舟才发现,日日夜夜的窒息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